接下来的时间像按了快进键。鹰眼指挥队员收拾残局——哪有什么“残局”?翻遍山谷只找出半袋发霉的压缩粮,霉斑绿得发瘆;几柄卷刃的斧头,刃口崩得全是豁口;剩下的全是烂成条的破布和烧黑的断木。医疗兵蹲在石头上给伤员处理伤口,周承安那只断臂被重新用夹板固定,止痛针推下去,老人紧锁的眉头才缓缓松开,额角的冷汗却还没干。幸存者们沉默着拖出几具相对完整的尸体,用破铁锹刨了浅坑,几捧黄土草草盖过,连块做记号的石头都找不到。没有墓碑,没有悼词,只有女人和孩子捂着脸的压抑呜咽,风卷着沙粒砸在新坟上,盖不住那股钻鼻的土腥味和血腥味。
那两辆冒着黑烟的破车被直接推下山谷——发动一次要烧半桶油,还跑不过变异兔,留着纯属累赘。林烬让队员腾开主车和副车的后座,十五个幸存者挤得满满当当,三个重伤员躺在最里面,盖着队员们匀出的军大衣;几个小孩被大人护在中间,小脑袋缩着,眼睛里全是怯生生的光。后备箱塞得更满:几台锈成废铁的旧工具、一小箱裹着油纸的电子零件,还有周承安死死抱在怀里的金属盒——油布裹了三层,外面还缠了他的腰带,像抱着救命的浮木,生怕被人碰一下。
全程没人敢松劲。林烬和鹰眼轮流站在车顶警戒,肩上的脉冲步枪架着,枪口扫过荒野的每一处阴影——血腥味最招变异兽,谁也不敢赌没有东西被动静引来。直到车队驶离山谷十公里,鹰眼用望远镜确认身后没有追踪的脚印和烟尘,林烬才朝司机点头:“加速,按原路线走,保持通讯畅通。”
回程比来时慢了一半。车身碾过碎石路,颠簸得像筛子,伤员的闷哼、小孩的抽泣混着引擎的轰鸣,压得车厢里喘不过气。周承安被安排和林烬同乘主车,他靠在车门上,脸白得像纸,断臂用绷带吊在脖子上,车身每颠一下,他的断臂就撞在车门上,疼得他倒抽冷气,额角沁出冷汗。他孙子小谷攥着他的衣角,指节泛白,眼睛一会儿瞟林烬腰间的脉冲步枪——那枪身的金属光泽在昏暗里闪着冷光,一会儿又飞快转向窗外,生怕看到追来的铁甲疣猪,好奇又恐惧的眼神里全是不安。
直到车队停在一片石林休整——风化的岩石像尖刀似的戳向天空,缝隙里长着耐旱的骆驼刺,是天然的隐蔽所。周承安喝了半瓶净水,吞了块压缩粮,干涩的喉咙润了些,脸色才缓过来。他靠在一块向阳的岩石上,眯着眼望向西北方向的阴云——那片云压得很低,像是盖在废墟上的黑布,底下是他守了半辈子的家,也是复兴军传说开始的地方。
林烬从医疗包摸出一小瓶止痛药,拧开盖子递过去:“含一片,能顶两小时,别咽下去,伤胃。”周承安默默接过,药片放进嘴里,苦味瞬间散开,他皱了皱眉,却没吐出来。沉默像石林里的风,吹了半分钟,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复兴军……那是三年前,从北方传过来的。”
“一开始是流浪商队说的,那伙人用罐头换我们的废铁,歇脚时吹的。”周承安的眼神飘向远处的石林,像是透过岩石看到了三年前的光景,“说有支队伍,专杀变异兽,打掠夺者,比旧时代的军队还厉害。他们穿深灰制服,胸口绣着鹰徽——展开翅膀的鹰,爪子里好像抓着齿轮,也有人说抓着麦穗,传话的人没一个看真切的。人不多,每次出现就几十号,但狠得很,清完一片区域,还会给幸存者留净水囊和菜种子,甚至画图纸教怎么修破旧的工具。”
鹰徽!林烬指尖猛地一顿,悄悄摸了摸口袋里那枚鹰徽弹壳——是鹰眼上次从北方带回来的,弹壳底部的徽记和周承安说的一模一样,都是展翅的鹰。他侧头看向副驾的鹰眼,后者正盯着周承安,喉结动了动,悄悄比了个“弹壳”的口型,眼神里全是确认的凝重。林烬不动声色地点头,示意周承安继续说。
“他们叫自己‘复兴军’,口号是‘驱逐黑暗,复兴文明’。”周承安的声音里多了丝向往,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那些遥不可及的希望,“最神的是他们的枪,不用装子弹,扣扳机就喷蓝色的光,‘嗤嗤’响,比旧时代的步枪还快,铁甲疣猪的硬壳都能打穿!有次商队的头头说,他亲眼见复兴军三十个人杀退两百多头食腐狼,狼尸堆得像小山,他们连个受伤的都没有,那蓝光扫过,狼就倒一片!”
脉冲武器!林烬的呼吸猛地沉了沉,指尖攥紧了扶手。黎明基地的脉冲技术是影子熬了三个月,拆了五台旧时代军用设备,炸了两次实验室才拼出来的,功率刚够打穿变异兽的皮肤,复兴军怎么会有?还能用来杀两百多头食腐狼?这技术水平,比黎明基地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们有个固定电台频道,每隔三天凌晨三点广播,从不晚点。”周承安接着说,“有时说哪片区域爆发了辐射云,让幸存者绕路;有时教怎么在盐碱地种土豆,说撒点草木灰就能长;有时就喊招募——要懂电子、会修机械的人,去北方的‘新家园’。”他苦笑一声,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新家园啊,商队说有十几米高的混凝土墙,墙里有净水厂,有农场,晚上不用锁门都安全。可我们这小破据点,连喝口干净水都要去十公里外的河沟挑,哪敢往北方闯?那路上的变异兽和掠夺者,就能把我们啃得只剩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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