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饭桌上,江母一边给江澈夹菜,一边说
“工作也别太拼了,要注意身体。你看你,都瘦了。”
“妈,我真没瘦。单位食堂伙食挺好的。”江澈无奈地笑笑。
“食堂的饭,哪有家里的香。”江母不由分说,又给他夹了一筷子排骨,话锋突然一转,“对了,你那个……对象的事,怎么样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你王阿姨家的外甥女,照片你到底看了没?”
又来了。
江澈心里咯噔一下。
他就知道,回家过年,这绝对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在修真界,渡天劫的时候,九天神雷轰顶,他都未曾皱过一下眉头。可面对母亲这关切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问话,他竟然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妈,我这刚工作,忙着呢,哪有时间想这个。”江澈试图用最常见的理由搪塞过去。
“怎么没时间!工作要紧,个人问题也得抓紧啊!你都二十好几了,再不找,好的都让人挑走了!”江母立刻就开启了“催婚模式”,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一旁默默喝酒的江父,也放下了酒杯,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帮腔:“你妈说得对。是该考虑考虑了。在单位,就没遇到合适的?”
“爸……”江澈一脸的无奈。
他看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地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那份急切和担忧,在他眼中,化作了两条无比清晰、无比炽热的红色“因果线”,牢牢地系在了自己身上。
这两条线,一条是“血脉延续的期盼”,另一条是“父母之爱的责任”。
它们不像官场上的利益线那样冰冷复杂,也不像敌人身上的怨恨线那样漆黑恶毒。它们温暖、纯粹,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韧性。
在修真界,没人会关心你有没有道侣。所有人只关心你的修为,你的境界,你能给宗门带来多少利益。只有在这里,在这个小小的家里,才有人会真心实意地,为你的冷暖,为你的终身大事,而絮絮叨叨。
这种唠叨,看似烦人,却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到底看了没啊?那个女孩我见过,师范大学毕业的,在县里小学当老师,长得又白净又文静,配你正好!”江母见江澈不说话,又追问了一句。
“妈,我……”
“别你你我我的了!”江-母直接从客厅的茶几上,拿起一张七寸照片,拍在了江澈面前,“喏,就是她,你自己看!”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一片花海里,笑得很甜。确实是个很清秀的姑娘。
江澈看了一眼,刚想说点什么,江母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我跟你王阿姨都说好了,人家姑娘也看了你的照片,对你印象也挺好的。就明天下午,在县里那个‘蓝山咖啡’,你们见一面,聊一聊。”
“啊?明天?”江澈这下是真的有点懵了。
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就明天!你明天又没什么事!”江母一锤定音,完全不给江澈反驳的机会,“我跟你说,你可得给我好好表现!穿得精神点,多跟人家姑娘说说话,别一天到晚跟个闷葫芦似的!”
江父也在一旁点头:“听你妈的。见个面,又不少块肉。成不成,是另外一回事,但态度要端正。”
江澈看着父母这“统一战线”的架势,知道今天这事是躲不过去了。
他心里苦笑一声。
想他堂堂渡劫期大修士,在海城官场搅动风云,连省里的副主任都被他拉下马。没想到回到家,竟然被一场小小的相亲给难住了。
这或许,也是一种“红尘炼心”吧。
“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江澈只能举手投降。
“这还差不多!”江母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夹了一个大鸡腿到他碗里,“快吃,多吃点!明天才有精神!”
江澈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饭菜,再看看父母脸上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
他忽然觉得,搞定一场相亲,其难度,恐怕不亚于推动一项全市的改革。
因为,这背后牵动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也最温暖的“规则”——亲情。
吃完饭,江澈被江母按在沙发上,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相亲前注意事项培训”。
从穿什么衣服,到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再到聊什么话题,甚至连买单时机都给规划好了。
江澈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好不容易熬到培训结束,他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房间还是他上大学前的样子,书桌上摆着高中的课本,墙上还贴着一张篮球明星的海报。
他躺在自己那张不算宽敞的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
相亲……
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五百年的修真生涯,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对他倾心的仙子神女,但他的心里,只有“大道”。情感,在他看来,是修行的阻碍,是最大的弱点。
可现在,他却要去和一个凡人女孩相亲。
他该和她聊什么?
聊海城市的Gdp增长?聊滨江新城的规划?还是聊《洞玄秩序经》里关于秩序平衡的奥义?
江澈揉了揉太阳穴,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无力。
他忽然发现,自己虽然能看透规则,拨动秩序,但在“生活”这个最基本的层面上,他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
不只是为了体验人间烟火,更是为了,重新学会,如何当一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会被父母催婚的,普通人。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那点烦躁,渐渐平息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奇的,甚至带着一丝期待的感觉。
“行吧,那就去会一会。”
江澈翻了个身,自言自语道。
不就是相亲吗?就当是……去考察一下云县的“青年婚恋市场秩序”好了。
他拿出手机,给海城的苏晴樱发了条信息。
“滨江新城项目的前期资料,整理一份最简要的,发我邮箱。”
很快,苏晴樱就回了信息,只有一个字。
“好。”
江澈看着那个字,嘴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苏晴樱一定在电话那头,对自己这个“甩手掌柜”的行为,感到无语又无奈。
但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些能让自己“分心”的东西。
不然,他真怕自己明天在咖啡馆里,会忍不住动用“洞玄视界”,去分析对方身上的“因果线”,那场面,就太尴尬了。
夜渐渐深了,窗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江澈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翻看苏晴樱发来的资料。
看着那些复杂的规划图、庞大的数据和专业的分析报告,他那颗因为“相亲”而有些混乱的心,才终于彻底安定了下来。
果然,对他来说,还是处理这些关乎城市未来的“大秩序”,比处理自己的“小情爱”,要简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