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无声地滑行至精诚前沿科技有限公司门口。
车门开启,走下一名金发碧眼、身形高大的白人男子,一丝不苟的西装包裹着他健硕的体格。
他身后,跟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华裔女翻译。
男子名叫汉克,天穹动力亚洲区的业务发展总监。
他抬头瞥了一眼那略显朴素的公司招牌,嘴角勾起一抹程式化的微笑。
天穹动力,一家表面上专注于民用航空与新能源的科技公司,其背后,却与军工巨头洛克希德·马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是这里?”汉克用纯正的英语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 ? 的审视。
“是的,汉克先生。情报显示,陈默的公司就在这里。”女翻译恭敬地回答。
此刻,办公室里的陈默,正对着一块电路板出神。
这是703所送来的最新型无人机飞控核心板,他正盘算着,如何将系统奖励的那个超规格AI引擎,完美地“缝”进去。
“笃笃。”
夏晚晴敲门而入,神情透着几分凝重。
“外面有人找你,自称是天穹动力的人。”
“天穹动力?”陈默挠了挠头,“卖发动机的?我这小作坊,可买不起那玩意儿。”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夏晚K晴一针见血。
陈默耸耸肩,跟着她走向会客室。
刚一进门,汉克脸上立刻绽放出一种经过专业训练的热情,大步上前,主动伸出手。
“陈先生,久仰大名!我是汉克,天穹动力的总监。”
陈默与他交握。
对方的手掌温暖、干燥且充满力量,笑容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瑕疵,仿佛是用圆规画出来的。
“你好,请坐。”陈默指了指沙发,自己则随意地在对面坐下。
无意义的客套被迅速跳过,汉克切入了正题。
“陈先生,我们对您在电化学与新材料领域所取得的非凡成就,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汉克的声音通过翻译传来,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您的锂硫电池技术,是一项足以撼动世界能源格局的伟大发明。”
“过奖。”陈默的回应不咸不淡。
“我们坚信,像您这样的天才,理应站在世界科技的巅峰,与最顶尖的团队合作,使用最先进的设备。”
汉克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灼灼。
“因此,我谨代表天穹动力,以及我们身后的‘中美先进技术联合实验室’,向您发出最诚挚的邀请。”
他顿了顿,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装帧极其精美的文件夹,推至陈默面前。
“我们为您提供:税后两百万美元的年薪。”
“一套位于波士顿的独栋别墅。”
“您和您家人的全额绿卡办理。”
“以及,麻省理工学院访问学者的身份,您可以无限制地使用那里任何级别的实验室资源。”
女翻译的语速平稳而清晰,将每一个优渥到令人窒息的条件,精准地送入陈默的耳中。
这几乎是任何一个技术人员所能幻想的职业巅峰。
汉克自信地靠回沙发,他习惯了看到对方在听到这些条件后,从震惊到狂喜的表情变化。
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一个刚摆脱破产危机的年轻人,能拒绝这份来自天堂的邀请函。
然而,陈幕的反应,在他的剧本之外。
他甚至没有去碰那份文件夹。
他只是靠在沙发上,静静听完,然后抬起眼帘,平静地注视着汉克。
他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的联合实验室,研发出的技术,所有权归谁?”
汉克脸上的自信凝固了一瞬,随即又化为完美的微笑。
“当然归属于实验室。这是一个国际合作项目,成果由所有参与方共享。”
“共享?”
陈默笑了,那笑声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嘲弄。
“是技术归你们,产品归你们,利润归你们,最后出了问题,责任我们‘共享’,对吗?”
汉克的笑容,彻底僵硬。
陈默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目光投向厂区里那些正在安装调试的、崭新的国产设备。
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安静的会客室里,掷地有声。
“汉克先生,谢谢你的好意。”
“但我做的东西,只卖给一种人。”
汉克下意识地问:“什么人?”
陈默转过身,目光如炬。
“龙国人。”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
“你们可以回去了。路远,不送。”
汉克脸上的温文尔雅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后的阴冷。
他没想到,拒绝会来得如此干脆,如此决绝。
“陈先生,你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他收起文件夹,眼神冰冷,“我们有的是办法,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是吗?那我等着。”
汉克冷哼一声,带着翻译,快步离去。
望着那辆奔驰车消失在街角,夏晚晴走到陈默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忧虑。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陈默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懒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好,我也想瞧瞧,大洋彼岸的同行,除了砸钱,还有什么新招。”
他随手拿起手机,给高建军发了条信息。
“鱼来了,比预想的要大。网可以提前准备了。”
他以为对方会动用专利战或舆论攻击,却还是低估了资本为了利润,可以多么没有底线。
几天后,工厂的老技工赵师傅,神色忐忑地找到了陈默。
他是从陈默爷爷辈就在厂里的老人,技术精湛,为人忠厚。
“小默啊……”赵师傅两只布满老茧的手不停地搓着,“我想……预支一年的工资。”
“赵叔,出什么事了?”陈默立刻察觉到不对。
赵师傅眼圈一红,声音瞬间哽咽。
“我儿子……查出了白血病,骨髓移植要一百多万……家底都掏空了,还差一大截……医生说,再不交钱……”
陈默立刻给财务打了电话,特批预支了赵师傅三年的工资。
随后,他又以公司的名义,先往医院账户打了二十万。
“赵叔,钱先拿着应急!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公司不会不管的!”陈默拍着他的肩膀,语气坚定。
赵师傅攥着那张转账凭证,哭得老泪纵横,千恩万谢地走了。
只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离去时,那感激的眼神最深处,翻涌着浓重到化不开的挣扎与痛苦。
当天深夜。
赵师傅利用换班的间隙,如幽灵般潜入了刚刚落成的电池中试生产线。
这里是全厂最高级别的禁区。
但他凭借几十年的经验,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常规监控点。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伪装成打火机的微型相机,对着核心的电极涂布机、纳米陶瓷隔膜的卷绕设备,以及那些尚未封装的银白色电芯,双手颤抖着,飞快地按动快门。
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躲进一个无人的角落,他拿出一部老旧的手机,拨通了那个他希望永不联系的号码。
“东西……我拿到了。你们答应的钱呢?”
电话那头,是一个阴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很好。把存储卡用防水袋包好,塞进一个玩具模型里。明天,通过飞驰快递寄到指定地址。一百万美金,会立刻打到你境外的账户上。”
第二天,神色憔悴的赵师傅,拿着一个包装好的快递盒,走进了离工厂不远的一家快递点。
就在他将盒子递给快递员,拿起笔准备填单的瞬间。
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赵师傅,这么巧,也来寄快递?”
赵师傅浑身一僵,如同被闪电击中。
他猛地回头,看到了夏晚晴。
她穿着便服,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但那双清亮的眼睛,却像两把利剑,刺得他不敢直视。
几乎是同一时间,快递点里几个看似在寄件的“客人”,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不动声色地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啪嗒!”
赵师傅手里的盒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整个人,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面如死灰。
审讯室里,没有想象中的严刑拷打。
只有一杯热茶,以及高建军平静而有力的声音。
当一份盖着军区总医院公章的医疗方案文件,被推到赵师傅面前时,这位年过半百的老技工,防线彻底崩溃。
文件上写着:即刻将患者赵某转入军区总医院血液病中心,由全军顶尖专家组进行会诊,所有治疗费用,由军方专项基金承担。
“为什么……你们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救我儿子?”赵师傅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
高建军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
“因为你是被逼的。我们的敌人,是那些用你儿子的命,来逼你背叛国家的人。”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赵师傅,你也是几十年的老军工了,你应该明白什么叫‘家人’。国家,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为她流过汗的家人。但,功过必须分明。”
赵师傅再也支撑不住,趴在桌上,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嚎哭。
那哭声,是一个父亲的绝望,一个老工人的悔恨。
“我对不起老厂长……对不起小默……我不是人啊……”
事后,陈默的办公室。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高建军看着陈默,表情是真正的严肃。
“陈默,这次我们提前布控,是你察觉到了赵师傅的异常,是我们设局截了下来。但这给你敲响了警钟。”
“你的技术价值,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敌人会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会利用你身边每一个人的弱点——家庭、疾病、金钱、**……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刺向你的武器。”
“下一次,可能就是伪造证据栽赃你技术外泄,也可能是舆论抹黑,甚至是……更直接的手段。”
高建军的每一句话,都彻底撕碎了陈默心中最后一丝“商业竞争”的幻想。
这不是游戏。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见血封喉的战争。
他望向窗外,夜幕降临,远方的城市已是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而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不仅要守护这片灯火,更要抵挡来自深渊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