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路中间的,是城里“陈记”铁铺的小学徒。
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脸色青黑,人事不省。
裸露的手臂上有几道细碎的灼伤痕迹,正渗着暗红色的粘液,散发出和矿坑黑血如出一辙的腥气。
差役说,这学徒是去西城送新打好的菜刀,回来路上突然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周围人只瞥见一道黑影闪过,都以为是急病,赶紧报了官。
林晓禾上前俯身查看。
灵眼之下,灼伤痕迹里残留着极淡的暗金色能量。
这能量和矿坑深处被封印裂隙里的同源,却更稀薄、更躁动,像是被某种手段激发后投射出来的。
学徒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但那股能量正缓缓往心脉侵蚀。
“不是急病,是遭了某种能量冲击。”
林晓禾迅速掏出随身带的简易净化药粉,混着清水调成糊状,敷在灼伤处,先稳住了伤势。
她抬眼看向周围惊疑不定的百姓和差役,声音清亮,“这和之前的‘黑瘟’是一路货色,但更集中。最近有没有其他人出现类似症状?或者……看到过奇怪的影子、听到过异常的声响?”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低声嘀咕:“昨儿夜里,我家后巷的野猫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伤口也是焦黑的……”
“东街张寡妇家的水缸,今早水面上漂着一层油花似的黑东西……”
零星的信息拼凑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矿坑被封印、大规模能量泄露停止后,县城非但没恢复平静,反而出现了更隐蔽诡异的攻击迹象。
这些攻击针对性更强,目标似乎是活物,或者和林晓禾这边有关联的人事物。
沈墨轩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和当年“黑水镇”记载里的情形太像了——灾变被初步遏制后,往往会出现这种“零星反噬”。
这意味着污染源头根本没被真正解决,反而被激怒,激活了更具攻击性的模式。
回到听竹苑,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净元晶只能撑三个月,而暗处的敌人——不管是污染本身,还是利用污染的人——已经开始了更狡猾的反扑。
林晓禾心里清楚,单凭她和沈墨轩,力量终究有限。
面对可能遍地开花的零星攻击,还有一堆亟待推进的研究,她需要帮手,需要更多能用上她的方法,去观察、思考、行动的人。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林晓叶身上,还有医馆里那几个最早跟在她身边的年轻学徒。
他们亲眼见证了实验的全过程,眼里始终闪着求知的光芒。
第二天,医馆内院那间原本用来存药材的厢房被彻底清空,摆上几张简陋的木桌。
桌上没有医书典籍,只有林晓禾连夜整理手绘的图表、标本,还有几套她自己烧制的粗糙实验器皿。
林晓叶,加上三个经过挑选的学徒——曾是药店伙计、因诚实被排挤的阿木;木匠的儿子、心灵手巧的石头;还有家境贫寒、早熟勤恳的丫头小莲——都被叫到了这里。
他们既紧张又兴奋,不知道这位创造了奇迹的“林先生”,到底要教他们什么。
林晓禾站在一面临时充当黑板的白垩墙前,手里捏着一截炭笔。
“今天,我们不学把脉,不背汤头歌诀。”
她开口,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力量,“我们学,怎么‘看’。”
她在墙上画了个简单的圆圈。“假设,这是个你们从没见过的果子。有人告诉你,这果子有毒,吃了会死。你们信吗?”
阿木迟疑着开口:“那得看是谁说的吧?要是老药师说的……”
“要是告诉你的人,自己也没吃过,只是听他师父的师父说的呢?”林晓禾打断他的话。
学徒们都沉默了。
“所以,第一步,不是信,也不是不信,是‘观察’。”
林晓禾在圆圈旁边写下这两个字,“用眼睛看它的颜色、形状;戴着手套用手摸它的软硬、温度;用鼻子闻它的气味;要是确定安全,甚至可以用舌头轻轻舔一下,尝尝味道。把你能感知到的所有信息都记下来,越详细越好。”
她又在“观察”下面写上“描述”。
“准确说出你看到的一切,别用‘大概’‘好像’这种模糊的词。是‘深红色带暗斑’,还是‘浅红色有光泽’?是‘椭圆形’,还是‘一头略尖’?记住,你记下来的这些,是后面所有判断的底子。”
接着是“比较”。
“找一个你认识的、安全的、差不多的果子,和这个未知的放在一起比。比颜色深浅、形状差异、气味浓淡……找出它们的相同和不同之处。”
然后是“提问”。
“为什么颜色不一样?是品种不同,还是成熟度不同?为什么这个有暗斑,那个没有?是生病的,还是天生就这样?”
“再提出可能的‘假设’。”
林晓禾继续往下写,“比如,‘暗斑可能是虫蛀的’;‘颜色深可能是含的某种成分多’。一个现象,可以有好几个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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