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禾那句关于“内视周天”法门的平静问话,就像一滴冷水掉进滚烫的油锅,瞬间让王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恐慌。
他嘴唇哆嗦着,眼神飘来飘去,根本不敢和林晓禾对视。
手指下意识地往玄矶长老那边戳了戳,可刚瞥到对方沉下来的脸,又跟被火烫了似的猛地缩回手。
在场的修士哪个不是人精?
王平这副连基础法门都不敢露一手的怂样,傻子都能看出猫腻。
之前他哭诉的“跟着林晓禾修了一年,修为半点没涨”的鬼话,可信度直接跌到谷底。
不少刚才被玄矶长老的气势压得不敢吭声的观众,看向王平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玩味和怀疑。
玄矶长老脸色一沉。
他压根没料到林晓禾反应这么快,一棍子就戳中了最关键的破绽。
他冷哼一声,干脆丢下王平这个已经露馅的棋子,把矛头重新对准林晓禾的理念,声音洪亮得震得人耳膜发颤:“哼!巧舌如簧!这小子心术不正,没能领会你那法门的真意,难道就能掩盖你‘格物之道’的根本谬误?”
他往前迈了一步,须发都微微炸开:“修行之道,贵在感悟天地,明心见性,夺天地造化之功!岂能像凡夫俗子那样,死抠着那些斤两尺寸、现象罗列不放?
你把弟子困在一堆琐碎记录和器物度量里,时间长了,灵性蒙尘,道心迟钝,还怎么窥见大道真谛?
这分明是以匠气取代灵性,用繁琐扼杀悟性,从根上断绝了弟子登临大道的可能!这不是戕害道心,是什么?!”
这番话,直接踩中了“镇守派”最核心、也最能煽动人心的理论高地——把林晓禾的方法,和“阻碍悟道”“扼杀灵性”死死绑在了一起。
对任何想要求得长生的修士来说,这都是最致命的指控。
紧接着,又有几个来自不同宗门、观念却大同小异的长老名宿站出来附和。
他们要么引经据典,把古法传承吹得天花乱坠;要么大谈特谈“天道幽渺,不是器物能丈量的”玄理;要么反复强调天赋、悟性、心性才是修行的根本。
话里没一个脏字,可那股子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还有对“奇技淫巧”的不屑,简直要溢出来,瞬间形成了一股压人的舆论攻势。
林晓禾站在主台上,硬生生扛下了一波又一波的质疑和批判。
她攥紧了手里的玉简,试图拿出黑风峡的监测数据,拿出标准化流程带来的稳定性提升做反驳,想说明白这种方法在解决具体问题、降低修行门槛、积累实用知识上的价值。
可对方早就占住了“大道正统”“修行本质”的高地,她的辩解听起来就跟隔靴搔痒似的,甚至被曲解成“只会盯着细枝末节,根本不懂修行的根本”。
那帮人聪明得很,压根不接她抛出的具体案例,一个劲地把话题往玄之又玄的“道”和“悟性”上扯,让林晓禾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一位紫霄宗的长老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满是轻蔑:“林先生说的那些数据、流程,用来管管药圃、炼炼低阶丹药或许还行。
可这种微末伎俩,怎么配得上追求长生不朽、超脱物外的大道?要是人人都沉迷这些琐碎技艺,咱们这些修士,和凡间的工匠又有什么区别?修仙界的脊梁,还能靠谁来撑?”
场面彻底倒向了对林晓禾不利的一边。
观礼席上,不少人都摇着头叹气,显然觉得这个从南离来的“异端”已经理屈词穷。
闻道书院的陶弘老者坐在角落,看着台上孤身应战的林晓禾,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冷漠或嘲讽的面孔,忍不住轻轻摇头,眼里满是同情,还有对这僵化氛围的无奈。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在台下那些年轻弟子聚集的区域,不少人的眼神和长辈们截然不同。
他们看着台上那个明明处境艰难,却始终脊背挺直、努力用清晰逻辑回应的女子,看着她展示的那些从没见过的图表、数据和实物,眼里渐渐透出了好奇和思索。
这些年轻人还没被传统的条条框框捆死,对新鲜事物天生就多了几分接纳的可能。
林晓禾展现的,是一种他们从未接触过的、看待世界和修行的方式——就算被骂得狗血淋头,这份独特,也足够让他们上心琢磨了。
正北主位上,天衍宗的太上长老和旁边的沈星河真人,一直闭着眼睛稳坐如山,仿佛事不关己,只是在静心听辩。
可沈星河那微微颤动的长眉,还是泄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林晓禾只觉得肩头的压力越来越重,像扛着一座山。
她能感觉到,暗处有几道冰冷的目光,正带着嘲弄,津津有味地看着她的“垂死挣扎”。
她心里清楚,光靠眼下这些辩解,根本不可能扭转局面——对手太擅长利用固有的观念壁垒和话语优势了。
就在又一位青云宗长老站起身,准备发起新一轮更猛烈的抨击时,林晓禾深吸一口气,突然抬起手,打断了对方的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