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悠悠地抛出问题。
“免费?”
这次连蒋虹都无法保持镇定,杏眼圆睁。
王晓东更是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他们又不是开善堂的!”
“当然不是善堂。”
孙连城嘴角的笑意,愈发自信。
“这叫,资源置换。”
“我们这个产业园,未来会聚集上百家,甚至数百家高成长性的科技公司。他们,就是全中国最优质、最肥美的云服务客户。”
“哪家云服务商能抢先入驻,拿下独家合作协议,就等于提前锁定了整个汉东省未来十年最大的云服务增量市场。”
“这笔账,他们总部那些年薪千万的精算师,比我们算得清楚。”
“我们给他们未来,他们给我们现在。”
“很公平。”
话音落下。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蒋虹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紧紧盯着孙连城,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某种近乎狂热的火焰!
这个男人,总是能站在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维度,找到那把破开一切死局的钥匙!
这已经不是商人的思维了!
这是制定规则、分配市场、执掌棋局的王道手笔!
就在团队成员们还在消化这份无与伦比的震撼时,孙连城的脑海里。
那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电子音,准时响起。
【叮!】
【主线任务二:180天内,晋升为实职市长。任务完成。】
【任务结算中……】
【恭喜宿主,获得阶段性生存权限。】
【系统休眠倒计时:72小时。】
孙连城嘴角的弧度未变,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空洞。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沙盘,看着那座由他亲手勾勒出的理想国雏形。
内心,澄澈如冰。
而冰面之下,是一股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悸的决绝与冰冷。
他猛然惊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梦里见过那个扎着羊角辫、背着粉色书包的女儿了。
他甚至快要记不清,女儿笑起来的时候,嘴角那两个浅浅的梨涡,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个由文字构成的世界,正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侵蚀他,同化他。
他开始享受孙连城的身份。
他开始迷恋这种运筹帷幄、执掌权柄的滋味。
这种变化,让他遍体生寒。
他还是那个只想早点下班,回家给女儿做饭的普通人吗?
不。
不能是。
如果沉湎于此,他将永无归期。
他会变成李达康,变成高育良,变成一个被权力和**彻底吞噬的,行走的空壳。
而他的女儿,将永远地失去她的父亲。
想到这里,那股刺骨的警示,骤然化作了更加锋锐、更加坚定的意志。
回家的路,不在别处。
就在这权力的巅峰之上!
他不是在沉沦,他是在用一条最险恶的路径,攀登回家的天梯!
“连城?连城?想什么呢?”
蒋虹的声音,将他从奔涌的思绪中唤醒。
他抬起头,迎上三人关切的目光。
他挤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比刚才更加真实,也更加深不可测。
“没什么。”
“只是在想,我们这个园区建成的样子。”
他掩饰得天衣无缝。
但那笑容背后一闪即逝的锋芒,却让蒋虹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就在这时,孙连城的私人手机,突兀地响起。
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那两个字,眼神骤然一紧。
李达康。
这么晚了,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孙连城按下接听键,缓步走到窗边,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达康书记。”
电话那头,传来李达康标志性的、带着几分爽朗的洪亮嗓音,听起来心情极佳。
“连城啊,祝贺你!”
“明天晚上,有空没有?一起吃个便饭,我给你践行。”
孙连城眉梢一挑。
李达康,要请他吃饭?
这背后,藏着什么?
“好,我听书记安排。”
孙连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他知道。
这顿饭,绝不简单。
这背后,一定藏着他所不知道的,更深层次的交易与博弈。
挂断电话,蒋虹立刻关切地问:“李达康?他找你做什么?”
孙连城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京州的万家灯火,眼神变得幽深。
“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绝不仅仅是为了祝贺我。”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明天这顿饭,将会为他揭开吕州这个全新战场上,那张最神秘,也最致命的底牌。
……
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
孙连城与蒋虹并肩走出智慧盒子的大楼,晚风带着子夜的凉意扑面而来,驱散了会议室里的沉闷。
偌大的停车场,空旷寂静,只剩下他们两人。
“真的想好了?”
蒋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嗯。”
孙连城眺望着远方京州的点点灯火,眼神平静如水。
“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沙书记把我放在吕州市长的位置上,不是让我去当和事佬,混资历的。”
“他要看的,是我孙连城敢不敢啃吕州这块硬骨头。”
“如果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那我,就不是孙连城了。”
蒋虹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水味,被风悄悄送入鼻端。
“我不是劝你退缩。”她轻声说。
“我只是提醒你,吕州的水,比京州深得多。”
“汉大帮在那里经营了十几年,早已是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她转过头,月光下,那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你此去吕州,不能只想着怎么做事。”
“你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活下来。”
“活下来?”
孙连城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
“他们还敢吃了我?”
“**上,他们自然不敢。”
蒋虹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但在政治生命上,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社会性死亡’。”
“给你挖坑,让你犯错。”
“孤立你,架空你。”
“甚至,他们可以不动声色地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安全事故,然后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这个空降市长的头上。”
“到了那个时候,都不需要他们动手,省委的一纸问责,就足够你万劫不复。”
孙连城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蒋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刻刀,将官场那血淋淋的现实,**裸地剖开在他面前。
最无声的刀,才最致命。
“我明白。”
他缓缓点头。
“我会小心。”
蒋虹凝视着他,片刻后,从手包里拿出一支小巧的黑色录音笔,不由分说地塞进孙连城的手心。
金属外壳,入手冰凉。
“记住,从你踏入吕州地界的那一刻起,任何与当地官员的单独谈话,都把它打开。”
“害人之心不可有。”
“但防人之心,一刻也不能无。”
孙连城握紧了那支冰凉的录音笔,一股暖意却从掌心,缓缓流遍全身。
“好。”
两人走向停车场,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就在这时,三道刺眼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停车场入口处射来,将两人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