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年代 第55章 名字的重量

“叶栀夏”三个字，如同三块刚从熔炉里夹出的、烧得通红的炭块，猝不及防地砸进了顾言毫无防备的心口！

“嘶——”

他几乎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条件反射般猛地向后一缩，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一股灼热的、带着焦糊味的恐慌瞬间席卷全身！那些被他亲手烧成灰烬的日记碎片，那些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乌有的虚构场景，那些“她对我笑了”、“她听见了”、“她收下了”的苍白谎言……此刻如同无数燃烧的鬼影，在眼前疯狂地翻飞、舞动，发出无声的尖啸，狠狠地嘲笑着他的愚蠢和可笑！每一片灰烬都在灼烧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那些幻想是多么不堪一击、多么荒唐透顶！

逃跑！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如同最强烈的本能，疯狂地叫嚣着，拉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名字带来的灼痛！回到那个安全的、无人知晓的角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

然而，他的双腿却像被灌注了沉重的铅块，又像是被无形的水泥死死地浇筑在了原地。任凭大脑如何疯狂地发出指令，脚掌却死死地粘在冰冷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纹丝不动。

“……她找我……”顾言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干涩发紧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像破旧风箱的嘶鸣，“……什么事？”

林小雨被他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两根乌黑的麻花辫随着这个动作略显僵硬地晃动了一下。

“她没说，”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完成任务式的、近乎麻木的陈述，“她只让我……过来看看你在不在教室。”

这句话，像一把没有开刃的、生锈的钝刀。它没有瞬间的剧痛，却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折磨人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割开了顾言心底那层刚刚被“叶栀夏找我”这个念头撑起、还没来得及膨胀的、脆弱的气球。

“噗……”

期待无声地瘪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不是叶栀夏“要见他”。她只是需要一个“确认”。确认“顾言”这个人，这个符号，是否存在于（2）班的教室里。就像一个负责清点人数的班干部，拿着名单，在“顾言”这个名字后面打一个勾。一个名字，对应一张面孔，仅此而已。无关紧要，不涉情感。如同查字典时，目光扫过某个生僻字的解释，确认了它的存在和含义，便心满意足地翻过这一页，不留一丝痕迹。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失望、难堪和自我厌恶的酸涩感，猛地从胃部翻涌上来，直冲喉咙口。他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却尝到了满嘴的苦涩。

“她就在楼梯口。”林小雨似乎急于摆脱这尴尬而沉重的氛围，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同时抬起手臂，指向走廊的尽头——那里是通往更高年级和教师办公室的主楼梯方向。

顾言的目光，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急切，顺着那根纤细的手指猛地投了过去！

正午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液，从走廊尽头高大的窗户里汹涌地倾泻而入，在地面形成一片刺眼夺目的光斑。强烈的光线让顾言不得不眯起眼睛，瞳孔在瞬间的刺痛中剧烈收缩。

就在那片光与暗激烈交战的楼梯拐角处，阴影最为浓重的地方——

一抹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浅蓝色，如同惊鸿一瞥，倏地一闪而过！

是校服的颜色！是叶栀夏校服外套的颜色！

嗡——！

血液像是瞬间被点燃，化作滚烫的岩浆，轰鸣着冲上头顶！耳膜被这汹涌的血流冲击着，发出沉闷而巨大的轰鸣！

咚！咚！咚！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击都沉重得如同撞钟，震得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那抹消失的浅蓝色，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刚刚构筑起的、名为“对号入座”的冰冷堤坝，瞬间点燃了所有被强行压抑的、混乱的、甚至是绝望的火焰！

她真的在！她真的在楼梯口！她在看吗？她在确认吗？她看到我了吗？

无数个念头如同沸腾的气泡，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炸裂。那块被他死死攥在口袋里、刻着歪扭苹果图案的旧橡皮，此刻像一块烙铁，隔着粗糙的布料，灼烧着他汗湿的掌心。而那块崭新的、空白的橡皮，则冰冷地贴在裤兜的另一侧，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此刻所有的狼狈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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