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年代 第29章 教室里的火药味

2002年的最后一天，新世纪中学的走廊上飘满了彩带碎屑和气球残骸。各个班级都在为下午的元旦联欢会做最后准备，欢声笑语从每扇门缝里溢出来，只有初一（1）班的教室笼罩在一片诡异的低气压中。

欢—度—元—旦—

陈老师一笔一划地在黑板上写着美术字，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暗红色的毛衣，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但紧锁的眉头和紧绷的下颌线却暴露了真实心情。

粉笔突然断成两截，一截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陈老师的手悬在半空，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缓缓转头，目光如刀般刺向教室前门——

张老师正抱着一箱装饰彩带从走廊经过。（2）班今天要在操场办露天联欢会，据说还请了校领导观摩。他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深灰色中山装，胸前别着崭新的党徽，昂首阔步的样子活像只巡视领地的公鸡。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走廊的喧闹声、隔壁班的欢笑声、广播里播放的《新年好》旋律，全都退成了模糊的背景音。陈老师捏着半截粉笔的手指微微发抖，张老师的脚步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言语，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却如同实质的电流，在短短几秒的对视中噼啪作响。

老师......

班长刘洋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陈老师猛地回过神，发现全班同学都屏息看着她，有几个女生甚至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什么事？陈老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刘洋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站起来：我们班委商量了一下...想和（2）班一起办联欢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毕竟...毕竟是新年...

不行！陈老师斩钉截铁地打断，手中的半截粉笔地一声被捏得粉碎，他们班——

吱呀——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陈老师的话。所有人齐刷刷回头，只见顾言单手拎着一个破旧的录音机站在那里，额前的碎发上还沾着几片彩带碎屑。他穿着那件熟悉的深蓝色羽绒服，拉链敞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校服。最引人注目的是录音机的磁带仓——盖子已经变形，里面还卡着半截熟悉的棕色磁带，正是歌咏比赛那天神秘失踪的（1）班广播操伴奏带！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顾言似乎对成为全场焦点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地穿过鸦雀无声的教室，把录音机放在讲台上，发出的一声闷响。

物归原主。他的声音很平静，目光却扫过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叶栀夏正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攥着一叠彩色拉花，指节泛白。

陈老师的脸色变了几变，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强压怒火的僵硬。她盯着那台录音机，又抬头看向顾言，声音冷得像冰：这是什么意思？

顾言没有立即回答。他伸手按了下录音机的播放键，磁带仓里那半截磁带纹丝不动，显然已经彻底报废。这个动作引得几个同学小声惊呼。

磁带被张明故意毁坏的证据。顾言直视陈老师的眼睛，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他承认了。为了报复王磊上次篮球赛撞伤他。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王磊地站起来，脸红脖子粗：我就知道！那个混蛋——

安静！陈老师一声厉喝，教室里立刻又安静下来。她的目光在顾言和录音机之间来回扫视，眉头紧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顾言耸了耸肩，这个随意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又变回了那个懒散的少年：因为藏合唱谱的不是你们班。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向叶栀夏，是（3）班。他们想让两个最强的班级互相消耗。

这个重磅炸弹让教室里再次骚动起来。陈老师的表情从怀疑变成了震惊，她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所以，顾言趁热打铁，声音提高了一些，要不要合作？他指了指窗外，张老师正在操场搭台子，准备在校领导面前大出风头。嘴角勾起一个略带挑衅的弧度，我们可以联手，办个更好的。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陈老师。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讲台上的录音机，目光复杂地看向窗外——透过玻璃，能看到张老师正指挥（2）班学生在操场主席台前搬桌椅，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叶栀夏的心跳得厉害。她看着讲台上的顾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他站得笔直，不再是那副懒散模样，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坚定和期待。

老师...叶栀夏突然站起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我们可以和（2）班...一起表演《走进幸福里》...她鼓起勇气看向顾言，...的正确版本。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一声打开了某个锁。顾言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的弧度变得真实而温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磁带——正是那盒录着没弹错音版本的《新概念英语》磁带。

陈老师看着磁带，又看向窗外耀武扬威的张老师，最后目光落在全班同学期待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拿起黑板擦，狠狠擦掉了欢度元旦四个字。

她斩钉截铁地说，但不是在这里。她指向窗外，我们去操场，就在张老师的舞台旁边搭我们自己的台子！

全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个男生立刻跳起来搬桌椅，女生们则手忙脚乱地收拾装饰品。在这片混乱中，顾言走到叶栀夏面前，把那盒磁带递给她。

这次，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我们一起。

叶栀夏接过磁带，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又同时笑了起来。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格外明亮，照在那盒磁带上，也照在两个少年人微微发红的耳尖上。

（1）班的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同学们蜂拥而出，冲向操场。没有人注意到，走廊拐角处，张老师正阴沉着脸看着这一切，手中的彩带箱被捏得变了形。一场别开生面的联欢会战争，即将在这所中学的操场上打响。而叶栀夏和顾言，则在这场战争中，悄悄结成了最出人意料的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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