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门轴发出年久失修的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叶栀夏站在门口,手指还搭在冰凉的金属门把上,掌心被麻绳磨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暖气片散发的铁锈味,让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屋内,顾言背对着门坐在靠窗的病床边,校医正弯腰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冬日下午惨淡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他挺直的脊背上投下一道模糊的光影。他脱了羽绒服,只穿着单薄的藏青色毛衣,肩膀的线条在逆光中显得格外锋利。听到开门声,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进来吧,别杵在门口灌冷风。校医头也不抬地招呼道,手里的棉签沾着碘伏,在顾言掌心一片狰狞的擦伤上轻轻涂抹。
叶栀夏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反手带上门。医务室很小,不过十几平米,两张病床中间只隔着一个掉漆的铁皮床头柜。她犹豫了一秒,选择坐在靠门的那张床上,和顾言保持着最远的对角线距离。
棉签碰到伤口的瞬间,顾言的手指微微蜷缩,指节泛白。叶栀夏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那双弹钢琴的手,此刻掌心朝上摊开,原本修长干净的手指沾满泥灰,几道渗血的擦伤横贯掌纹,最严重的一道在虎口处,皮肉翻卷,看着就疼。
她的喉咙突然发紧。
你也伤着了?校医终于直起腰,转向叶栀夏。这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校医,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眼镜链垂在肩膀上晃悠。
叶栀夏这才回过神,慌忙伸出自己的手。她的伤势轻得多,只有掌心几处破皮,渗着细小的血珠。
嗬,你们这是集体自虐啊?校医瞥了眼她身后紧闭的门,刚才已经送走三拨了,全是拔河摔的。现在的孩子...
絮絮叨叨中,叶栀夏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顾言的眼睛。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情绪。阳光从他侧后方照过来,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更加幽深。他的嘴角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别开了脸。
叶栀夏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跳突然变得又重又快。那双眼睛里的内容太复杂了,她读不懂,也不敢读。操场上的那一幕在脑海里闪回——他冲过来接住她,垫在她身下,那声压抑的闷哼...
忍着点啊。校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冰凉的碘伏棉球按在伤口上,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校医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药瓶碰撞的轻响、暖气片偶尔的声,都被无限放大。叶栀夏能清晰地听到顾言的呼吸声,平稳而克制,却比平时略重一些——他后腰肯定摔伤了,只是不肯说。
你们班那个王磊,膝盖摔得血淋淋的,还死活不肯来医务室。校医一边给她涂红药水一边闲聊,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啧,现在的小男生...
叶栀夏勉强扯了扯嘴角,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对面。顾言已经处理完伤口,正低头整理毛衣袖口,动作很慢,像是每个细微的移动都会牵扯到某处隐痛。他的侧脸在阳光下像一尊线条冷硬的雕塑,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好了,这两天别碰水。校医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去药柜取药,我给你拿点创可贴。
就在这个当口,顾言突然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惊得叶栀夏一颤。他动作有些僵硬,但速度很快,抓起搭在床尾的羽绒服就往外走,全程没有再看她一眼。
哎,你的药——校医转身喊道。
不用了。顾言的声音很低,手已经搭上了门把。
门开又关,带进一阵冷风。叶栀夏盯着那扇微微晃动的门,突然觉得医务室的暖气似乎失灵了,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指尖。
现在的学生...校医摇摇头,把几片创可贴塞到她手里,自己贴吧,我去隔壁拿个血压计。
门再次关上,医务室彻底安静下来。叶栀夏机械地撕开创可贴包装,却突然愣住了——
床头柜上,静静地躺着一片孤零零的创可贴。
不是校医给的那种普通棕色款。这片创可贴的包装是浅蓝色的,上面用黑色马克笔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苹果,梗上还带着片小叶子。那笔触笨拙又认真,像是小孩子的手笔。
叶栀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个苹果...和之前那张《走进幸福里》琴谱右下角画的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看向门口,又低头盯着那片创可贴,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胀得发疼。顾言什么时候放的?为什么放了就走?他后腰明明伤得那么重...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纱窗作响。一片枯黄的梧桐叶被卷进来,落在刚才顾言坐过的病床上。叶栀夏鬼使神差地伸手捡起那片叶子,指尖触到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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