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年代 第21章 清唱救场

裁判的哨声刺破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把（1）班最后的侥幸剪得粉碎。

“（1）班准备上场！”

陈老师的脸色比操场边缘的积雪还要冷硬。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指节捏着记分表，几乎要把它揉碎。没有伴奏，意味着直接扣掉30%的节奏分——他们甚至连（4）班那种垫底的分数都追不上。

队伍里一片死寂。王磊攥着空荡荡的录音机，指节发白，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在寒风中迅速凝结成冰晶。同学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恐慌。有人已经开始小声嘀咕：“要不弃权吧……”

叶栀夏站在队伍中间，呼出的白气在眼前飘散。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对面（2）班的队伍里。顾言依旧站在队尾，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这边，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无声地说什么。她读不懂他的唇语，但那一刻，她忽然想起那盒磁带——那盒他给她的、录着“没弹错音的”版本的《走进幸福里》。

“老师。”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队伍里像一颗石子投入冰湖。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她。

陈老师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什么事？”

叶栀夏深吸一口气，冻僵的指尖微微发抖，但她还是举起了手：“我可以领唱。”

队伍里瞬间炸开一片低低的惊呼。

“领唱？广播操怎么领唱？”

“没有伴奏，光靠人喊拍子？”

“疯了吧……”

陈老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但裁判的哨声再次响起，催促他们上场。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好。”陈老师只说了这一个字。

叶栀夏没等回应，直接走到队伍最前方，转身面对全班同学。寒风刮过她的脸颊，刺得生疼，但她的心跳却异常平稳。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抵住自己的喉结，闭上眼睛，回忆着广播操的节奏。

然后，她开口。

“第二套中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预备节——一二三四……”

她的嗓音清冽得像破冰的溪流，没有伴奏的衬托，反而显得格外干净。起初，只有前排几个同学迟疑地跟着她的节奏抬起手臂，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械。但渐渐地，她的声音像一根无形的线，把所有人的动作串联起来。

“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她的音调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数字都像一颗钉子，稳稳地钉在节奏点上。没有电子合成的鼓点，没有激昂的旋律，只有四十个孩子的踏步声、呼吸声，以及她清透的嗓音。

（1）班的动作从最初的凌乱，逐渐变得整齐。手臂划出的弧线像被同一根线牵引，抬腿的高度分毫不差。评委席上，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突然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镜片，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叶栀夏没有看评委，也没有看对面（2）班的方向。她的目光只盯着自己的班级，声音越来越稳：

“伸展运动，一二三四——”

她的指尖依旧抵着喉结，像是用触觉确认每一个音节的精准。寒风灌进她的领口，冻得她皮肤发麻，但她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操场上，其他班级的窃窃私语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1）班身上——没有伴奏，却比任何班级都整齐划一。

评委席上，那位戴眼镜的老师低声对旁边的人说：“这算不算违规？没有伴奏，他们自己喊拍子……”

“规则只说要按音乐节奏完成动作，没说音乐必须来自录音带。”另一位评委沉吟道，“而且……你见过哪个班能这么整齐？”

叶栀夏的嗓音像一根绷紧的弦，把全班牢牢地捆在同一个节奏里。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冷风一吹，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但她没有停。

“体转运动，一二三四——”

她的余光瞥见对面（2）班的队伍里，顾言微微张着嘴，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张老师的脸色则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1）班的动作越来越流畅，甚至比平时训练时还要整齐。陈老师站在场边，原本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

最后一节放松运动结束，叶栀夏的声音终于停下。操场上鸦雀无声，连风声都仿佛凝滞了一秒。

然后，掌声炸响。

评委席上，几位老师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其他班级的学生也愣了几秒，随即跟着鼓掌。（4）班的几个女生甚至小声惊呼：“他们怎么做到的？！”

叶栀夏的指尖终于从喉结上放下，指腹因为长时间的按压而微微发麻。她的喉咙火辣辣的疼，像是被寒风割出了细小的伤口。但她没有露出一丝疲态，只是安静地走回队伍里。

王磊激动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叶栀夏！你救了我们班！”

她摇摇头，没说话。

评委开始打分。当（1）班的最终成绩公布时，全班倒吸一口冷气——第二名。

仅次于（2）班。

陈老师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她走到叶栀夏身边，低声说：“做得不错。”

叶栀夏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2）班的队伍。顾言已经不在了。

她低下头，摸了摸书包侧袋——那盒磁带还在。

远处，顾言靠在教学楼拐角的阴影里，远远地望着操场上的（1）班。他的手里攥着一盘被捏变形的伴奏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清唱……”他低声喃喃，嘴角微微扬起，“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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