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投下斑驳跃动的光斑。新学期第三周的周一,校园生活终于从最初的混乱与调整中,逐渐沉淀出一种新的节奏感。一切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重新排列组合过——新的课程表贴在教室后墙,墨迹已干;新的老师站在讲台上,声音从陌生到逐渐熟悉;新的座位安排让教室里的人际关系微妙的流动;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气息,都仿佛与上学期截然不同。
叶栀夏坐在(1)班靠窗第三排的位置——这是新学期重新排座后她的新位置。窗外的梧桐树比去年更高了些,枝叶几乎要探进窗来。她翻开语文课本,目光落在《岳阳楼记》的篇名上,耳边是王老师——那位被私下称为“宝宝老师”的新班主任——清亮悦耳的讲解声。王老师正用她特有的、带着几分童趣的比喻解释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境界,教室里不时响起会心的轻笑。
叶栀夏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流畅地移动,记录下重点。她的神态专注而平静,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眼神偶尔会飘向窗外,飘向对面教学楼二楼那个熟悉的窗口——(2)班的教室。她知道顾言还在那里。那个周末放学时在走廊上的短暂交锋,那本被交出去的日记,以及随后几天顾言坚定拒绝转班、甚至与父亲发生争执的传闻,像一圈圈涟漪,在她心中不断扩散。
她不知道那本日记他看了多少,又会作何感想。交出去的那一刻需要巨大的勇气,而交出去之后的等待,则需要另一种更煎熬的勇气。有时在课间操时,她会下意识地在(2)班的队伍中寻找他的身影;有时在食堂排队,她会假装不经意地回头,期待能在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高和发型。但真的看到时,她又会迅速移开视线,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这份牵挂像一条无形的丝线,穿过教室的墙壁,穿过走廊的人潮,始终系在心上,未曾因新学期的喧嚣而有丝毫松动。反而因为那次日记的交付,因为顾言选择留下的决定,变得更加具体而深沉。
他坐在倒数第二排——这是他自己向“小孔丞相”孔老师要求的,理由是“后面安静,适合专心学习”。真实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从这个角度,透过教室后门的玻璃窗,能在课间偶尔瞥见(1)班门口经过的人影。
课桌上,那本星空封面的日记本被他小心地包上了朴素的牛皮纸书皮,藏在书包最内层的夹袋里。但里面的文字,却早已一字一句刻进了他的脑海。叶栀夏工整的字迹,那些关切的话语,那些含蓄的期待,还有字里行间无法掩饰的思念,成了他最珍贵的收藏,也成了他最严厉的鞭策。
数学课上,当老师讲解因式分解的复杂题型时,顾言发现自己走神了——不是像以前那样神游天外幻想武侠世界,而是想起了日记里的一句话:“希望你也能好好学习,不要让自己失望。”他猛地摇摇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黑板。课间,当周围的男生们热烈讨论着最新的网络游戏时,他默默拿出上节课的笔记,开始订正一道错题。
改变是艰难而缓慢的。长期养成的懒散习惯像沉重的枷锁,而落下的知识漏洞像面前一道道需要跨越的沟壑。有时候,面对一道毫无头绪的物理题,他还是会感到熟悉的烦躁和想要放弃的冲动。但每当这时,他要么会摸一摸书包里那本日记的轮廓,要么会抬头看向(1)班的方向——尽管隔着墙壁什么也看不见——然后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
孔老师发现了他的变化。在一次课后,这位年轻的班主任叫住了他:“顾言,最近上课状态不错。保持下去。”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顾言感到一种久违的、来自师长的正面认可。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发热。
这个新学期,对叶栀夏和顾言而言,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新”:新的班级氛围,新的教学风格,新的学业挑战,还有他们之间这种新的、因为那本日记而变得更加微妙而深刻的关系状态。
叶栀夏在适应着没有陈老师的(1)班。王老师的管理风格更加宽松民主,班级氛围活跃了许多,但也少了一些陈老师时代的严谨秩序。语文课上,新来的老师对作文要求极其严格,第一次练笔就让不少同学叫苦不迭。叶栀夏的作文被当作范文朗读,但老师用红笔批注的修改建议几乎占满了页边空白。“细节描写不够具体”,“情感转折略显生硬”——这些批评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需要提升的空间。
她开始更努力地阅读,在日记之外,又准备了一个专门的读书笔记。她记录下优美的句子,分析文章的结构,尝试模仿不同作家的风格。在这个过程中,她偶尔会想:如果顾言也在看这本书,他会喜欢其中的哪个段落?这个念头让她既感到甜蜜,又感到一种奇妙的联结感——即使不在一起,他们也可能在各自的时空里,触碰着同样的文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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