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伊始的混乱与顾言即将转班的消息,像两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叶栀夏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那种眼睁睁看着某种重要的东西即将从指缝中流走、却无力挽留的感觉,比单纯的思念更让她恐慌。在房间里对着那本写满心事的日记本默默垂泪之后,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勇气,反而在极度的难过中悄然滋生。
她不能再等了,也不能再只是被动地期待。那些在暑假里反复斟酌、却始终缺乏勇气付诸行动的念头,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她必须做点什么,在他离开(2)班、去到一个更遥远角落之前,让他知道她的心意,知道她过去几个月里所有未曾言说的牵挂与期盼。那本日记,不再是私密的树洞,它必须成为一座桥,哪怕只能架起一瞬间。
经过几个辗转反侧的不眠之夜,叶栀夏终于下定了决心。她选择了一个看似平常的放学时分,夕阳将走廊染成一片暖金色,大部分同学都已匆匆离去。她看到顾言独自一人,正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身影在斜阳下拉得很长,透着几分与她心照不宣的迷茫和低落。
心跳如擂鼓,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冰凉的汗。叶栀夏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书包带子(里面装着那本沉甸甸的日记),快步走了过去。她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狂跳的心尖上。
顾言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一种复杂的、难以形容的情绪所取代,像是意外,又像是某种预感成真的忐忑。
叶栀夏在他面前站定,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多看一眼,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就会瞬间溃散。她只是飞快地从书包里掏出那个星空封面的日记本,动作近乎粗暴地塞进他怀里,仿佛那不是一个本子,而是一块滚烫的、她急需脱手的烙铁。
“给……给你。”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明显的颤抖,说完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不等顾言有任何回应,甚至不敢去看他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叶栀夏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她的背影仓促而决绝,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扬起的细微尘埃里。她怕自己再多停留一秒,眼泪就会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怕会听到他或许会有的、任何让她无法承受的回应或疑问。
顾言愣愣地站在原地,怀里突然多出的硬壳本子还带着女孩书包里的温度和一丝淡淡的、他熟悉的茉莉洗衣液的味道。他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低头,看着手中这本精致的日记本。星空封面在夕阳下反射着柔和的光,像一个沉默的秘密。
他迟疑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翻开日记本。
工整清秀的字迹瞬间映入眼帘,一页页,一行行,密密麻麻,记录着从暑假开始到不久前的心事。那些文字,仿佛拥有生命和声音,在他寂静的耳边轰然响起,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掀起了阵阵无法平息的涟漪。
他的目光贪婪又慌乱地扫过那些文字:
“七月X日,晴。外婆家的栀子花开了,很香。忽然想到你的名字,顾言,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又偷懒没写作业?”
“八月X日,雨。下雨了,有点担心你。阁楼会不会漏雨?你怕打雷的毛病好点了吗?(虽然你从来没承认过你怕)”
“开学了,看到你好像瘦了。是不是暑假没休息好?还是……因为要转班的事情烦心?”
“每天看着窗外的天空,我都在想,你是不是也在看着同一片云?我们虽然被分在不同的地方,但看到的天空是一样的吧。”
“虽然我们不能经常见面,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学习,不要让自己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我们可以一起努力的,对不对?”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温柔又精准的钥匙,轻易地打开了他试图封闭或忽略的情感闸门。他仿佛能看到她坐在窗边写信时的侧影,能感受到她写下这些字句时或担忧、或期盼、或羞涩的心情。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划过那些尚且新鲜的墨迹,指尖传来细微的摩擦感,仿佛能触摸到书写者落笔时的温度和情感起伏。
一股复杂得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猛烈地冲撞、翻涌。有巨大的震惊,他从未想过,叶栀夏会以如此直接而彻底的方式,向他袒露内心;有难以抑制的感动,像温热的泉水包裹住心脏,原来在那些他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她一直在默默地关注他、牵挂他;但更多的,是一种尖锐的、令人无地自容的羞愧和自责。
日记里那些真挚的期盼——“希望你能好好学习”、“不要让自己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此刻像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照出了他整个暑假的沉沦、逃避和懒散。他想起自己沉迷武侠剧的日夜,想起对课本的疏远,想起面对成绩单时的麻木……与叶栀夏在这本日记里所展现出的自律、清醒和积极的期待相比,他的行为显得如此幼稚和不负责任。他之前的种种,何止是让自己失望,简直是彻底辜负了她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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