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修缮的赏钱和绢帛,由陈书办主持,当着所有参与工匠和民夫的面,按出力多寡公平分发下去。林越执意将分给自己的那份大部分又添了进去,匀给了几位家境贫寒、手艺出色的老工匠,自己只象征性地留了一点。这一举动,更是赢得了工地上上下下的一致敬佩,连陈书办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真正的亲近。
工程验收顺利通过,两间仓房被户房和工房的书吏郑重地记录在案,盖上了鲜红的官印。林越的名字,也第一次以“献策督工”的身份,出现在县衙的文书档案里。
正当林越和赵铁柱、孙大膀收拾行装,准备返回乱石村时,陈书办却又一次找到了他,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和期待。
“林越啊,粮仓的事,你办得漂亮。只是……县衙这边,还有件挠头的事,一直没寻着妥当的法子。”陈书办搓着手,引着林越走到户房廨署的窗前,指着外面青石镇纵横交错的街巷,“咱们这青石镇,说起来也算一方繁华之地,可有一桩心病——排水不畅,每逢夏秋雨季,内涝成灾啊!”
他叹了口气,细细道来:“镇子地势本就偏低,当初建城时排水沟渠设计就有些粗陋,这些年人口稠密,屋舍越盖越多,许多明沟暗渠被占用、填埋,剩下的也多淤塞不通。一到雨季,雨水无处可去,积在街巷,深时可没膝,不仅百姓出行艰难,更易滋生疫病,浸泡屋基,毁损货物。县尊为此甚是忧心,历年都拨款疏浚,可往往是治标不治本,疏通不久又堵,劳民伤财,收效甚微。”
林越顺着陈书办手指的方向望去。青石镇的街巷多是青石板铺就,看着齐整,但仔细看,不少石板缝隙宽窄不一,路边偶见残留的、狭窄的排水明沟,里面堆着垃圾淤泥,散发着隐隐的异味。可以想见,大雨倾盆时,这些沟渠如何能承担起全镇的泄洪重任。
“陈书办的意思是……”林越心中已然明了,这恐怕是周县令给他的第二道考题,或者说,是看他能否“才尽其用”的又一次机会。
“县尊虽未明言,但我揣摩上意,既然你能妥善修缮粮仓,于工程营造上颇有见地,或可……也看看这排水之事,有无良策?”陈书办压低声音,眼中带着希冀,“不瞒你说,历年负责此事的工房刘书吏,是个老好人,但于这水利一道,实在……唉。你若能提出些切实可行的法子,哪怕只是改进一二,也是大功一件!当然,此事比修缮粮仓更复杂,牵涉更广,你需得仔细勘察,谨慎建言。”
林越点了点头。排水系统是城市基础设施的核心问题之一,尤其在古代,工程技术有限,维护管理更是难题。这确实是个大挑战,但也是个难得的实践和展现能力的机会。
“承蒙陈书办信任,小子愿意尽力一试。只是需得先实地勘察全镇水系、沟渠走向、地势高低,了解历年水患详情,方敢妄言。”林越谨慎地应承下来。
“这个自然!”陈书办见他没有推脱,大喜,“我让工房派人,哦不,我亲自陪你去看!图纸、历年疏浚记录,也都调出来给你参详!”
接下来的几天,林越暂缓了回村的计划,留在县城,开始了对青石镇排水系统的全面“诊断”。陈书办果然亲自作陪,还叫上了工房那位愁眉苦脸的刘书吏。刘书吏五十来岁,头发花白,是个老实巴交的技术官吏,听说林越是修缮粮仓的“能人”,态度很是客气,抱出一大摞泛黄破损的图纸和卷宗。
林越白天带着赵铁柱和孙大膀(两人也被他留下帮忙),在陈书办和刘书吏的指引下,穿街走巷,实地查看。他们用自制的简易水平尺(一碗水加一根浮标)测量不同街巷的相对高差,顺着残存的明沟暗渠寻找走向和出口,探访历年水患最严重的区域,向当地老住户询问积水情况和排水痛点。
晚上,林越就着油灯,仔细研究那些画得颇为抽象、比例失准的旧图纸,对照白天的勘察笔记,试图在心中重建青石镇的地势脉络和排水网络。
情况确实不容乐观。青石镇大致呈北高南低、西高东低的缓坡地势,但高差不大。最初的排水系统是几条主干明沟,自西北向东南,汇入穿城而过的一条叫作“玉带河”的小河。玉带河既是排水终点,也是镇中部分生活用水的来源。然而,多年下来,问题丛生:
其一,主干明沟多处被侵占。临街店铺为扩大门面,私搭乱建,将原本宽阔的明沟挤占得只剩窄窄一条,甚至直接铺上石板成了路面的一部分,排水能力大减。
其二,支线暗渠淤塞严重。许多小巷的排水靠的是地下的砖砌暗渠,年久失修,砖缝脱落,淤泥、垃圾、树根侵入,堵塞严重,不少地段已完全失效。
其三,缺乏系统的雨水收集和沉淀设施。雨水直接冲入沟渠,裹挟大量泥沙杂物,加剧淤堵。
其四,玉带河本身河道狭窄,沿岸居民倾倒垃圾,也影响了行洪能力。遇到大雨,河水上涨,甚至可能倒灌入镇内低洼处的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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