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炮能下地走动的消息,连同乱石村在瘟疫中近乎全身而退的“奇迹”,如同秋末最后一阵强劲的北风,彻底吹遍了十里八乡。那些饱受疫情蹂躏、或仍在恐慌中挣扎的邻村,再也坐不住了。起初还是零星的、试探性的打听,很快便发展为三五成群、甚至由村里长者或里正亲自带队的“取经”队伍,络绎不绝地来到乱石村村口那依然立着的木栅栏前。
他们带着微薄的礼物:一小袋黍米、几枚鸡蛋、一块粗布,或者自家晒的一点干菜。脸上带着恳切、焦虑,以及难以掩饰的羡慕。目光越过栅栏,望向村里井然有序的屋舍、飘着艾草清香的空气,以及那些虽然面色疲惫却眼神清亮、不见多少病容的乱石村村民。
“老哥哥,行行好,让我们见见那位林先生吧!”枣树沟一位头发花白、眼睛红肿的老里正,几乎要对着值守的赵铁柱和孙大膀作揖,“我们村……实在是没法子了!求林先生指条活路啊!”
“是啊,林先生大德,救救我们吧!”另一个村子的几个汉子也连声哀求,他们脸上还带着失去亲人的悲痛与恐惧。
赵铁柱和孙大膀哪见过这阵仗,既觉自豪,又感为难。他们赶紧报给三叔公和林越。
老槐树下临时成了“接待处”。三叔公端坐主位,林越陪坐一旁,赵铁柱、孙大膀等人维持秩序。栅栏外,或蹲或站,挤满了来自不同村落的“取经者”,足有二三十人,眼神巴巴地望进来。
三叔公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乡亲,远道而来,心意我们领了。瘟疫凶险,咱们同病相怜,能帮的忙,我们乱石村绝不藏着掖着。林小哥,”他转向林越,“你把咱们的法子,再跟大家伙仔细说说。”
林越站起身,走到栅栏前。他没有立刻讲述方法,而是先问道:“各位乡亲,你们村里现在情况如何?每天新增病患多吗?主要是什么症状?水源情况怎样?病人是如何安置的?”
这一问,让栅栏外的人愣了一下。以往他们求医问药,都是直接要方子,哪有人先问这些细节?但见林越神色认真,不似作伪,便七嘴八舌地回答起来。有的村疫情已过高峰,但死人太多,人心涣散;有的村正值爆发期,每天都有新的发热病人,缺医少药,只能听天由命;有的村水源疑似被污染,却不知如何是好;多数村子对病人毫无办法,要么任其在家等死,要么粗暴地赶到村外破庙或山洞,生死由命。
听着这些混乱、悲惨的描述,林越眉头紧锁,栅栏内的乱石村村民也面露戚容,感同身受。
待众人说完,林越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各位乡亲,我们村的法子,不是什么仙丹妙药,也未必适合所有情况。但有几条根本,或许对大家有用。”
“第一,隔离是重中之重!”他语气加重,“发现发热、出疹、咳嗽厉害的,必须立刻与家人分开。条件再差,也要找间单独的窝棚、柴房,哪怕搭个草棚子!把病人隔离开,是保护其他还没病的人最有效的办法!送饭送水,隔着门放,不要直接接触。照顾病人的人,最好固定一两个身体好的,接触后要洗手,换下的衣物用开水烫洗。”
“第二,水必须烧开再喝!不要嫌麻烦,不要省柴火!病从口入,瘟疫很多是通过脏水传播的。实在没柴火,集中几家的柴,轮流烧一大锅水,分着喝,也比喝生水强!”
“第三,保持干净,赶走秽气。村里垃圾、污水赶紧清理,洒上生石灰或厚厚草木灰。每天用艾草、苍术(如果有)这类有香气的草药点燃了熏屋子,特别是病人住过或待过的地方。熏的时候人避开,熏完开窗通风。”
“第四,草药辅助,但要对症。”林越让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捆晒干的蒲公英、车前草、鱼腥草、马齿苋,以及一小包艾草,隔着栅栏展示,“这些野草,咱们田间地头常见,有清热解毒、化痰利湿的作用。可以采来,洗净,煮水喝。但只能作为辅助,不能全靠它。发烧厉害的,可以用凉毛巾敷额头,温水擦身降温。最重要的是让病人能喝下米汤、稀粥,保住元气。”
他一口气说完,条理分明,措施具体,都是普通农家能做到的。栅栏外的人听得如饥似渴,有人还掏出随身的木炭头,在带来的破布或木片上拼命记录。
“林先生,这隔离……家里人实在不忍心啊!能不能不隔?”有人哭丧着脸问。
“不忍心,就可能害了全家!”林越语气坚决,“现在一时不忍,将来后悔莫及!想想家里的老人孩子!”
“烧水没那么多柴火怎么办?”又有人问。
“集中用柴,轮流值守烧水!或者去捡枯枝,拆不用的旧篱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跟染病丢命比,哪个要紧?”林越回答得毫不客气,却直指要害。
“草药怎么采?怎么煮?分量多少?”
林越便又详细讲解了那几种常见草药的辨识特征、采摘注意事项和大致用量(一把鲜草或半把干草煮一锅水,分次喝),并再三强调:“这些只是辅助,如果病人高烧不退、神志不清,还是要尽力请郎中看!我们村也是侥幸,各位千万不能全指望这些土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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