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掠过乱石坡,已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吹得坡上那几株玉米宽大的叶子哗啦啦作响,像在鼓掌。林越站在坡顶,看着脚下这个刚刚赋予他新身份、也寄托了更多期望的村落,胸中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紧迫感。
“里正助手”这个名头,是乡亲们用信任一砖一瓦垒起来的。土豆的丰收、瘟疫的退却,让他赢得了话语权,但接下来的路,每一步都得走得更稳、更实。三叔公和孙老丈私下里都跟他说过,村里眼下看着有了点起色,但根子上的穷、底子上的薄,没变。秋收在即,冬耕随后,开春的种子、肥料、乃至更长远的生计,桩桩件件都压在心头上。
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农具。曲辕犁的成功改良,让赵铁柱、韩老蔫等几户人家尝到了甜头,翻地省力,耕得也深。但村里大多数人家,用的还是老旧的直辕犁,甚至有些连像样的犁都没有,只能用锄头一点点地刨。眼看秋收后就要翻耕土地、播种冬麦或准备明年春播,落后的农具就像套在牛脖子上的破轭,死死拖拽着生产效率。
“要改,就得系统地改,让更多人都能用上。”林越琢磨着。他找来赵铁柱和杨木匠——一个是最了解土地和农活的壮劳力,一个是村里手艺最好的木匠,也是新式曲辕犁的制作者之一。
三个人蹲在赵铁柱家的院子里,地上用木炭画着简单的图样。
“铁柱哥,杨叔,”林越指着图样说,“新犁的好处,用了的人都知道。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村里至少一半的人家,在冬耕前能用上?”
杨木匠搓着粗糙的手,有些为难:“林小哥,不是俺不乐意干。打一架新犁,从选料到成型,最少也得五六天工夫。俺一个人,加上俺那半大小子帮手,到入冬也打不出几架来。木头好说,村里后山有,砍伐晾晒需要时间。关键是铁件,犁铧、犁评、铁箍,这些都得找张老憨打。他那脾气你们也知道,活儿细,慢,而且……铁料金贵。”
铁料!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乱石村穷,铁器是各家各户传代的宝贝,破损了才舍得拿去让张老憨修补回炉。要新打这么多铁件,需要的生铁或废铁从哪里来?钱又从哪儿来?
赵铁柱也挠头:“是啊,林小哥。就算杨叔和张叔肯拼命干,铁料和工钱……大家现在刚缓过点气,土豆是收了,可那是粮食,舍不得卖,也卖不上高价。谁家能一下子拿出打一架新犁的钱和铁?”
林越沉吟着。他早料到会面临资源瓶颈。直接让村民掏钱买新犁,不现实。必须想个变通的法子。
“咱们能不能换个思路?”林越用木炭在地上划拉着,“不一定要全新的。把村里那些还能修、还能改的老旧直辕犁收集起来,由杨叔统一改成曲辕。需要换的铁件,比如新犁铧,找张叔打。这样,木料省了大部分,铁料也主要用在最关键的犁铧上,费用能降下来不少。”
“这主意好!”赵铁柱眼睛一亮,“很多老犁就是辕直费力,犁铧也磨秃了,改改还能用!”
杨木匠也点头:“改旧确实比打新快。就是工钱……”
“工钱先记着。”林越果断道,“或者用粮食、用劳力抵。谁家拿犁来改,除了提供改犁需要的少量木料(如果需要替换部分),再根据改造的难易程度,付给杨叔一定量的粮食,或者帮杨叔家干几天农活、砍几担柴作为报酬。张叔那边的铁件,也是同样道理。咱们先把事情做起来,让地里见着实效,大家得了好处,自然愿意支付。若是实在困难的几户,村里……能不能先垫着,或者用他们的劳力去换铁料?”他看向赵铁柱,意思是需要和里正三叔公商量。
“这个法子中!”赵铁柱拍大腿,“跟三叔公说说,村里那点公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或者大家凑凑,先帮最困难的几户垫上,秋收后用粮食还!”
“还有,”林越补充,“改犁不能光靠杨叔一个人。村里还有其他会点木工活的吧?杨叔,你能不能带两个机灵点的后生,把改辕的关键手艺教教?不要求他们能独立打新犁,但帮着打下手、处理旧料、按你的要求锯刨改形,总能行吧?这样效率能提高,也能给年轻人多个学手艺的机会。”
杨木匠有些犹豫。手艺人讲究“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手艺可是吃饭的本钱。但他看看林越诚恳的目光,又想想这确实是为了全村的大事,而且只是教些基础的改制活,核心技术(如关键榫卯、弧度把握)还在自己手里,最终点了点头:“成,俺挑两个踏实肯学的后生带带。”
“好!”林越站起身,“铁柱哥,你负责统计村里有多少户想改犁,按急需程度排个序。杨叔,你先琢磨一下改旧犁大概需要哪些标准步骤和材料,咱们尽快定出个章程来。我这就去找三叔公和张老憨商量铁料和垫资的事。”
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最实际、也最棘手的农具问题。林越没有好高骛远,选择了最务实、最节省资源的“改造旧犁”方案,并且考虑到了支付方式、人力调配和手艺传承,思路清晰,考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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