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纺纱试验机的成功,像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石子,在姜木匠家和他女儿常去的那个小纺纱圈子里,激起了层层涟漪。消息虽未大肆宣扬,但亲眼见过那“一脚踩下去,四个锭子齐转”景象的妇人们,口耳相传间,已让“井儿巷林小哥弄出了能多纺纱的怪车”的传闻,在镇西那片织纺人家聚集的街巷悄悄流传开。
最先坐不住的,是姜木匠的女儿,大家都唤她姜嫂子。她试纺了几回后,对那新纺车爱不释手,纺出的纱虽然还不及手摇纺车多年练就的那般均匀,可那速度是真真切切地快了。她算过一笔账,若是熟练了,用这新车子,她每日里能多纺出近一倍的纱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家里除了自用,能拿去换钱的纱更多了!意味着或许能给卧病多年的婆婆多抓两副好药,给半大孩子扯块新布做衣裳!
姜嫂子心里揣着这团火,既兴奋又有些不安。她是个本分妇人,觉得这“奇巧”车子是林小哥和自家老爹琢磨出来的,自己先用上了已是沾光,不好再往外说。可邻家几个平日一起纺纱、关系要好的姐妹,眼见她这两日交到绢布庄的纱线突然多了,私下里来问,她支吾不过,还是悄悄透了点口风。
这一透,可了不得。第二日,林越的工坊刚开门,院外就来了三位妇人。为首的正是姜嫂子,身后跟着两个年纪相仿、衣着朴素的妇人,一个姓周,一个姓吴。三人脸上都带着些忐忑和急切,在院门口踌躇着不敢进。
石头正在扫院子,见状忙喊:“林哥,有人找,像是镇西的婶子们。”
林越迎出来,认得姜嫂子,拱手笑道:“姜嫂子来了,快请进。这二位是?”
姜嫂子有些不好意思,忙介绍道:“林东家,这是周家妹子,吴家妹子,都是我们那条巷子,平日一起纺纱的。她们……她们听我说了那新纺车的事,心里头痒痒,也想……也想见识见识,不知方不方便?” 她话说得婉转,但眼里的期盼藏不住。
周、吴两位妇人连忙跟着行礼,眼神却忍不住往院里瞟,想寻那“怪车”的影子。
林越心下了然,这是技术扩散的苗头,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他侧身让开:“方便,怎会不方便。三位嫂子请进。那车子还在调试,做得粗糙,几位正好帮着看看,哪里用着不顺手。”
他将三人引到院子角落搭起的简易棚子下,那里正摆放着那架第六版试验机。姜木匠今天还没过来,车子安静地停在那里,四根皮带垂着,几个新换的硬木纺锭光溜溜的。
周、吴两位妇人一见到那与众不同的脚踏板和多个纺锭的架构,眼睛就亮了,围着车子啧啧称奇。
“真跟姜嫂子说的一样!有四个锭子!”
“这大轮子……用脚踩?手就解放出来了?”
“林东家,这……这真能同时纺四根纱?省力吗?”
林越让姜嫂子再示范一次。姜嫂子如今已熟练了些,坐下调整好姿势,脚轻轻一踩,大轮平稳转动,皮带牵动纺锭,嗡嗡声响起。她手法流畅地续棉、引纱,虽然同时照看四根纱线仍需全神贯注,但那份从容和效率,已远非手摇纺车可比。
周、吴二人看得眼热心跳,手指不自觉地跟着比划。等姜嫂子停下,两人迫不及待地问这问那。
林越耐心解答,又将李墨整理好的、图文并茂的“脚踏多锭纺车使用要点”册子拿给她们看。册子上用简单的图画和文字,说明了怎么坐姿省力、怎么调节皮带松紧、怎么给不同锭子均匀续棉、常见问题如何排查等。
“林东家,这……这车子,我们能学吗?能……能不能也做一架?” 周嫂子性子直,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话,脸都憋红了。
吴嫂子也连连点头,眼巴巴望着林越。
林越笑了:“两位嫂子想学,是好事。这车子本就是做出来想让大家纺纱更省力、更快些的。不过,这车子还在改进,姜师傅和我正在琢磨怎么做得更结实、更轻便、更好用。等最终样式定下来,我会把做这车子的法子公开,愿意学的木匠都可以做。至于纺纱的手艺,姜嫂子已经会用,可以请她教你们。你们先熟练了纺四根纱的手法,等车子做好了,上手就快。”
他顿了顿,看着三人,语气诚恳:“只是有句话得说在前头。这车子纺纱是快了,可纱线纺出来,最终还得织成布。若是织布跟不上,纱线堆着也是无用。我正和姜师傅商量,看能不能也把织布机改进改进,让织布也快些、省力些。到时候,纺纱织布都快了,咱们妇女在家,才能真正多出些活计,多挣点贴补。”
这话说到了三位妇人心坎里。她们为何对纺纱效率如此上心?不就是想多挣点钱,补贴家用吗?若是织布也能快起来,那才是真的“一条龙”都顺畅了。
“林东家,你……你还懂织布机?” 吴嫂子惊讶道。
“略知一二,有些粗浅想法,还得向真正织布的人请教。”林越实话实说,“正想找机会,去看看咱们镇上的织户是怎么织布的,听听大家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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