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 第42章 九曲连环灯

秧歌队沿着村路蜿蜒前行，像一条五彩的游龙，在月色与灯笼的交映下流光溢彩。

所到之处，爆竹声声，笑语阵阵，整个村子都沉浸在节日的欢腾里。

家家户户早就在自家门前摆好了方桌，上面放着沏好的砖茶、炒香的瓜子，还有自家炸的馓子、麻花。

秧歌队每到一户，便围场表演。头儿是个见多识广的老把式，他擎着罗伞，眼观六路，见啥唱啥，句句都唱到人的心坎上：

张家的灯笼亮堂堂，今年的收成一定强！

李家的娃娃真机灵，将来准能上北京！

王家的媳妇手艺巧，裁的衣裳最时新！

被唱到的人家脸上放光，觉得在乡亲面前格外有面子。

主人忙不迭地往秧歌队员手里塞糖果、香烟，往孩子们的口袋里装瓜子、花生。

这还不够，还要送上早就备好的心意红包——用红纸仔细包着，里面装着表达谢意的礼金。

这时，跟在秧歌队后面的记账先生就会上前。

他是个戴老花镜的先生，在红榜上工工整整地记下：张老三家，糖果两包，香烟一条，礼金五元李老四家，瓜子三斤，麻花一篮，礼金八元......

这份红榜第二天就会贴在村委会门口，哪家招待热情，哪家礼数周到，一目了然。

这份榜单不单单是记录，更成了村里人暗自较劲的荣誉榜。

去年排在榜首的王老五家，今年特意备下了双份的礼；

去年垫底的赵老六家，今年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上等的香烟和厚厚的红包。

可不能让人说咱家小气，

母亲一边往记账先生手里塞红包，一边小声的嘟囔。

这份热闹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

秧歌队转完最后一户人家时，记账先生的红榜已经写得密密麻麻。

队员们虽然疲惫，脸上却都带着满足的笑容——这一夜的收获，不仅是手里的糖果香烟，更是全村人的情谊。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自己制作的灯笼，在夜色中此起彼伏地亮着，宛如一条流动的星河。

村口老槐树下，王老汉做的走马灯最是引人注目。

灯影里，纸剪的杨家将你追我赶，在热气推动下转个不停。这可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手艺，王老汉捋着胡子，满脸得意，今年特意多做了两盏。

往前走走，李婶子家的莲花灯更是精巧。

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花心里还坐着个纸剪的娃娃。求子灯，

母亲低声告诉我，她点了十年了，就盼着有个后。

最有趣的是孩子们提在手里的灯笼。

有用竹篾扎的兔子灯，红眼睛是用野果子汁染的；

有拿旧报纸糊的西瓜灯，上面还隐约可见去年的新闻；

还有用鸡蛋壳做的小灯笼，里面点着蜡烛头，晃晃悠悠的像萤火虫。

大队部门前更是热闹。

妇女主任带着一群巧手媳妇，赶制了九十九盏灯笼，说是要讨个长长久久的彩头。

这些灯笼形态各异：有象征丰收的玉米灯，有寓意吉祥的鲤鱼灯，还有应景的元宝灯，在夜色中各放异彩。

那边！

弟弟突然指着前方。

原来是一群半大小子，每人手里都举着个特制的流星灯——在铁罐底扎满小孔，里面放着燃烧的松明，抡起来呼呼作响，划出一道道流光。

忽然，村东头亮起一片红光。

原来是村民们自发的转九曲开始了。

三百六十五盏油灯摆成九曲黄河阵，在夜色中蜿蜒如龙。老人们说，顺着灯阵走一圈，就能消灾免难，保一年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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