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家的那个亲戚,隔三差五地,就会在我们店里转悠一圈。
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傍晚,也不一定进来,就在门外站一站,透过玻璃朝里望望,看到我们在忙,她就悄悄走开;
若是看见我们闲着,她才推门进来,也不多话,就坐在角落那把给客人等的长椅上,安静地看我们收拾东西。
慢慢地,我从最初的拘谨和好奇,也跟她熟了。
她话不多,但问什么,都会很认真地回答,声音粗粗的,带着我们这一带乡下人特有的直愣劲儿。
有一回,下午没什么客人,她正好过来,坐在那儿。
我一边整理毛巾,一边随口跟她聊天:“听豆豆说,你是她姥姥家那边的亲戚?”
“你们家是在……”
“在陶乡村,”丽霞接得很快,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
“那不就是挨着班长家的那个村子!”
“陶乡村?”
我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惊讶,“那不就是我们乡吗?
挨着我们村西头那条沟过去就是!”
一种奇异的亲近感忽然涌上来,原来我们离得这么近。
“嗯,是同一个乡。”
丽霞点点头。
“那……”我更好奇了,“你咋没来乡里上中学?”
“我好像对你没印象。”
丽霞垂下眼。
“没。”
她摇摇头,声音低了些,“我爸不让去,同村好多都在乡里上学。”
那你认识鹅蛋吗?不,是认识吴月鹅不?”
认识呀,她哥和我小学同学!
“我初中……是去右旗读的。”
“右旗?
那可比咋们乡里远多了,要住校的。
我心里有些愕然,又有点说不清的滋味。
同一个乡,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却没来我们乡里上学,真真透着点古怪.
“哦……这样啊。”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个高大结实的丽霞,身上似乎又多了层我看不透的、属于她自己的故事。
而豆豆每次看到她时,那种混合着烦躁、无奈和隐约担忧的复杂神情,还夹杂着什么更深的纠葛。
我们都没再说话。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滑过去几个月。
秋意渐渐深了,街边的梧桐叶子黄了,落了,又被扫街的工人哗哗地扫到路边,堆成一小撮一小撮。
早晚的风里带了明显的寒意,从浴池出来的客人,头发湿着,总会缩着脖子快走几步。
“丑小鸭”的生意相当稳定!
每天依旧是从早忙到晚,我和豆豆的配合越发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数钱时那沙沙的、叮当的声响,成了每天打烊后最悦耳的尾声。
豆豆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丽霞还是隔三差五地来。
频率似乎比之前还高了些。
她大多挑我们不太忙的午后,或者傍晚快要打烊的时候。
有时候会帮我们扫扫地,收拾一下散落的毛巾。
豆豆对她的态度,也似乎软和了一点点,虽然还是不太热情,但至少不再直接赶人,偶尔还能说上两句家常,问问她在温州人店里学得怎么样。
从丽霞断断续续的话里,我大概拼凑出她在那边的情况:学得挺苦,那对温州夫妇要求严,手脚慢了要挨说;
住的地方窄巴,吃的也简单。
但她好像并不抱怨,大眼睛里有着一股认准了就不回头的执拗。
“霞子,你剪得真好。”她不止一次这样说。
我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也有些异样。
她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格外专注,甚至带着点探究,好像在我脸上寻找什么似的。
我问过豆豆,豆豆只是含糊地说:“她就那样!”
日子表面平静地流淌。
红斌依旧忙着他单位的案子,俩三周回来一次!
回来就过来洗个头!
明亮倒是常来,饭店一得空就溜达过来,扯些闲篇,有时候还帮着买点东西跑个腿。
那个上海小兵部队大队人马雷打不动,平均半个月来一次我们店里!
豆豆收到的、来自鹿城武警部队的信,依旧雷打不动地每隔几天就出现在桌上,被她小心地收好。
天气越来越冷,第一场雪落下了。
暖气烧得旺旺的,“丑小鸭”里暖意融融。
客人们搓着手进来,带着一身寒气,理完发,又浑身暖和地出去。
丽霞来的次数,似乎随着天冷,更多了些。
一切似乎都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着,忙碌,充实,也有小小的、不足为外人道的烦恼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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