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功夫,凤凤妈就顶着一块湿毛巾,戴了顶旧帽子回来了。
豆豆迎上去,接着给她剪、修、上卷、烘烫。
屋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门口的光被身影切得一块一块的。
“这是谁家女女?”
有人小声问。
“西头铁大爷家的孙女,大军闺女。”
认识的人立刻接上话。
我一边给杜鹃修剪着发尾,一边听着这些对话。
要说我是在这个村里出生的,可除了西头和大队这一片,后街和东头的人,我还真认不全。
这回开这个临时理发店,倒像是一场迟来的“全村见面会”。
空气里飘起了烫发药水特有的氨水味,混合着肥皂和阳光的味道。
不时有人探头问:“能剪好不?”
“烫出来是啥样?”
大约四十分钟后,豆豆开始给凤凤妈拆卷、冲洗、吹风。
热风“嗡嗡”地响着,一绺绺头发在豆豆手指间变得蓬松卷曲。
吹风机关掉的那一刻,围在边上的几个婶子都“呀”了一声。
“手艺不赖嘛!”
“烫得真好,显年轻!”
凤凤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抿着嘴笑,脸上是藏不住的满意。
这笑容和称赞,比什么都有说服力,门口观望的人眼神都变了。
这时,几个和我年纪相仿、或是稍大些的男生也蹭了进来,好奇地张望。
他们平时大概就在家里随便推推,看着难免心动。
“给我也剪一个。”
“这叫啥发型?”
“盖盖头,也叫郭富城头!”
我一边给围布,一边答道。
剪刀推子在他们头上忙碌起来,碎发纷纷落下。
等吹完最后一下,他们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其中一个咧嘴一笑:“哎呀,我变成郭富城了!”
村里人爱扎堆,爱闲聊,哪家有点新鲜事,不到半晌就能传遍全村。
到了半下午,日头西斜,正是下午场大戏结束的时候,大队门房这儿就更热闹了。
人络绎不绝地来。
有真打算剪头烫头的,也有纯粹是来看个新鲜的。
屋里站不下了,就聚在门口,倚着门框,或蹲在檐下的台阶上。
话头比剪子的声音还密:
“这手艺是去旗里学的?”
“一块五?比乡里胖嫂那儿贵五毛,可瞧这剪得细致!”
“红霞这闺女,小时候就看出来手巧。”
“给我孙子也推一个,就推个‘郭富城’那样的!”
空气里交织着烫发药水略显刺鼻的氨味儿、还有从人缝里挤进来的、下午阳光烘烤土地的热气。
我和豆豆手里的工具几乎没停过,围布抖开又围上,剪刀起落,推子嗡嗡作响。
镜子里映出忙乱而兴奋的我们,也映出身后来来往往、模糊晃动的人脸。
我不太认识的婶子大娘,现在笑着问我多大、在哪儿学的手艺。
以前没说过话的后生,也挠着头坐到了椅子上。
那些好奇的、审视的、最终变为认可的目光,像午后暖烘烘的风,一阵阵拂过这间小小的屋子。
窗外的光线渐渐染上了橘色,门口人影被拉得老长。
又一个顾客坐定,我抖开围布,轻声问:
“叔,想怎么剪?”
他咧嘴一笑:“你看着办,红霞,你剪的,我看都精神!”
我也笑了,手里的梳子稳稳地落在他的发间……
喜欢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请大家收藏:(www.071662.com)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小米免费小说网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