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挽着我的手走在街上,我比她高出近半头,她仰着脸看我,又是骄傲又是无奈地低笑:“我的好妹妹,你现在走在街上,简直是……唉,回头率百分之一百。”
瞧你这劲儿,傲的眼里都没人了。”
我扯动嘴角,算是一个回应。
这份外人眼中的“傲”,并非源于得意,而是一种绷紧全身力气才能维持的、对抗整个世界的姿态。
我用醒目的外表、日益精湛的手艺,以及这份刻意为之的疏离冷漠,将自己从头到脚重新浇筑了一遍。
那个曾会为一句悄悄话脸红、为一场电影牵手而心跳失控。
最后又为不堪的真相,彻底崩溃的乔红霞,仿佛被永久封存,进了这具迅速抽条、美丽得几乎,有些锋利的躯壳深处。
店里莫名多了些生面孔的年轻男孩,有些是慕名来剪“盖盖头”,有些则似乎只是为了,在镜子里多瞥几眼,或找个由头搭讪。
我一律懒得搭理,眼神都欠奉。
干完分内的活儿,便像完成任务般,径直扎进英子姐的“小香港”。
那里颜色俗艳,香气浓烈,笑语喧哗,充斥着与深刻痛苦截然相反的、浮于表面的热闹。
我待在那儿,不说话,只是听,只是看,像个暂时搁浅在别人生活里的旁观者,麻木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下午。
直到有天,英子姐的对象虎虎斜倚在门框上,目光在我们几个女孩身上溜了一圈。
最后落在我身上,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哎,你们说,咱们霞子是不是哪儿,都挑不出毛病?盘靓条顺的。”
英子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头也不抬:“那可不就是完美?”
站那儿比我们几个都高半头,气质清清冷冷的,身材更是没得说,该有的都有,该细的地方一点不含糊。”
虎虎摸着下巴,做出一副认真审视的样子,拖长了调子:“嗯……要说非得鸡蛋里挑骨头嘛——”
他故意停顿,等我抬眼看他,才笑嘻嘻地快速说,“那就是腿有点粗!”
“去你的!”
一直沉默的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起,手边一个空塑料发卷就扔了过去,脸上绷紧的线条瞬间破功,忍俊不禁地笑骂出声。
“哈哈哈!”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豆豆指着虎虎:“让你嘴欠!” 云梅笑得前仰后合。
我也跟着笑了,那笑意冲淡了眼底惯有的沉寂,露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
小小的插曲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漾开短暂的、真实的波纹。
虎虎的玩笑莽撞却亲切,无意间戳破了我那层,过度坚硬的自我保护壳,让我在那一刻,仅仅是一个会因为别人调侃身材,而佯怒反击的普通女孩。
我剪的“盖盖头”依然口碑霸道,为姑姑带来稳定可观的进项。
镜中的倒影日益清晰,也日益陌生。
她美丽得极具存在感,手艺足以安身立命,
神情却常是沉默而疏离的,像一株在粗粝砖缝里挣扎而出、自顾自开得浓艳,又带刺的植物,迫不及待地挥霍着,与年龄不甚相称的、近乎灼人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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