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 第204章 初长成

我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发丝和剪刀的寒光里。

心口的空洞与钝痛，找不到言语宣泄，便全部灌注到指尖。

我琢磨如何让那看似简单的发型，在不同的头颅上焕发出独属的、蓬勃的朝气。

我不再只是模仿，开始加入自己的理解：鬓角的角度更干净利落些，顶发的层次更轻盈透气点。

名声在小范围的圈子里悄悄传开。

姑姑从讶异到默许，再到喜上眉梢。

晚上，她蘸着唾沫点数一天里，明显厚实起来的零碎票子，那“哗啦”声听在耳里，比任何安慰都实在。

她看我的眼神，暖融融的，带着依赖和骄傲。

“霞子，是这块料。”她这话说得由衷。

或许是因为这份“价值”，姑姑对我彻底宽容了。

我去英子那边闲坐，她从不干涉，甚至乐见其成。

有顾客来点名要我剪“盖盖头”，哪怕我正在英子那说笑，她也会让瑞鹅来唤：“霞子，盖盖头快回来！”

我不再是谁的附属或需要呵护的学徒。

我“就是我”，是能带来客流、站稳脚跟的独立存在。

这份认知，像一副坚硬的壳，护住了内里尚未愈合的伤。

而我的变化，远不止于手艺。

夏天的热浪蒸腾着小镇，也催熟了我。

仿佛是一夜之间，属于少女的青涩迅速褪去，身形抽条般变得修长。

小姑买的淡黄短裤裙裤，穿在我身上，裙摆下露出的一双腿笔直匀称，被一个夏天的阳光，和来回跑动染上匀净的小麦色，泛着健康的光泽。

那件自己设计、让二姐缝制的淡粉色“凉腰腰”，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肢和初具规模的曲线，V形的后背大胆地裸露出一片光滑的皮肤，肩胛骨的形状清晰好看。

我照着最时髦的画报，让姑姑帮我彻底改造了发型。

左边剃成近乎男式的极短，爽利不羁；

右边则留着齐耳的长度，发尾笔直，衬得侧脸线条清晰利落。

这种不对称的、带着挑衅般美感的前卫发型，在小镇上绝无仅有。

当我穿着这一身，踩着白色凉鞋走在灰扑扑的、弥漫着尘土气息的街道上时，造成的效果几乎是“轰动”的。

我不再是那个混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十六岁女孩。

我身量高挑，几乎逼近一米七，骨架舒展，姿态里有一种经历变故后，不自觉挺直的冷冽。

晒成蜜色的手臂和小腿结实紧致，裸露的腰腹平坦没有一丝赘肉。

那张脸褪尽了稚气，眉目清晰浓烈，鼻梁挺直，嘴唇是天然的嫣红。

最引人注目的是眼神，没有了昔日的怯懦游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寂的、略带疏离的平静，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让她看起来不像十六岁，倒像十九、二十岁的大姑娘！

美丽得极具侵略性，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复杂极了：男生们的注视直白而长久，带着惊艳与估量；

女生们则交织着羡慕、好奇与隐隐的非议。

窃窃私语如影随形。

起初，这种过度的关注让我脊背僵硬。

但很快，一种混合着麻木、叛逆和微弱报复心的，情绪占了上风。

我学会了视而不见。

下巴微扬，脖颈拉出优美的弧线，目光平直地望向远处虚无的一点，步伐稳定，腰背挺得笔直，仿佛周身自带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喧哗与打量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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