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 第140章 回信

我想起放假前路上那个“一起努力”的约定，想起班长推着自行车走在夜色里……

那个约定，仿佛还没开始，就已经被现实的风吹得飘摇欲散了。

而“水水对他有意思”这个消息，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迟到的旁观者。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我和我和杜鹃的影子拉得很长。

日子还在一天天过，只是每个人脚下的路，正朝着不同的方向，越分越开。

那辆曾经并行的自行车，或许早已拐上了另一条岔道。

夜晚，奶奶屋里亮着一盏二十五瓦的灯泡，光晕被放大照亮，印着大红柜顶那一大块地方。

我趴在柜顶上，底下垫着弟弟的旧作业本。

信纸是三叔从单位拿回来的信纸，很光滑。

我握着钢笔，很用力，几乎要刻进纸里。

“56班的同学们：”

写下这行字，笔尖顿了顿。

窗外的蟋蟀叫得正欢。

“来信已收到。展开信纸，看到大家的名字一个挨一个，挤挤挨挨的，像咱们以前下课聚在一起说笑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又酸酸的。”

“我非常、非常想念大家。常常会想起很多小事：想起早自习收作业时手忙脚乱，想起运动会上一起喊哑了嗓子，想起课间分享一块糖也能笑半天。”

“这些平常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都像裹了一层蜜。”

“我现在在旗一中，学习挺紧张的，大家好像都铆着一股劲。”

有时候做题累了，抬起头，会想象你们在原来的教室里，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又有人在传小纸条，或者谁又和谁斗嘴了？”

墨水有些洇，我小心地吹了吹。

“杜鹃告诉我，白建国现在是‘万年第一’了，真为他高兴，也一点儿不意外。”

也听说了班里的一些变化……

“好像每个人，都在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

写到这里，我停下笔，望着灯泡周围那圈毛茸茸的光晕。

有些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没有落在纸上。

“不管我们在不同的地方，经历着怎样不同的白天和黑夜，我想，我们都还在同一条奔跑的路上吧。”

“所以，追风吧，少年！”

在该努力的年纪，我们一起加油！

“也许看不见彼此，但知道远方有人也在灯下苦读，在操场挥汗，在为了一个不确定但很明亮的未来，咬着牙往前赶——这份知道，本身就是力量。”

“希望下次见面，我们都能比现在更好一点，更靠近自己想成为的样子一点点。”

“祝 一切都好！想念你们的乔红霞。”

在名字下面，我空了一小段地方。

笔尖悬着，想了想，轻轻地画了一个简笔的女孩侧影。

她扎着两个长长的辫子，辫梢微微翘起，像要飞起来一样。

没有画五官，就那样安静地朝着信纸的右上角，仿佛在眺望什么。

画完，我看了好久。

然后仔细地把信纸折好，装进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里。

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上：“56班全体同学 收”。

灯光把我的影子投在白色的墙上，放得很大。

夜很深了，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

我把信压在枕头底下，第二天下午，我把封好的信递给杜鹃。

“给，”我说，手指在信封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直接带给班长吧。”

杜鹃接过，捏了捏信的厚度，抬眼看了看我，眼里有光微微闪动，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只是被阳光晃了一下。

她很干脆地点了点头：“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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