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 第139章 短“聚”

日子一天天过着，像爸爸单位食堂蒸笼里冒出的白汽，规律，温热，也有些模糊。

妈妈在爸爸单位的食堂帮厨，主要负责蒸馒头。

我和弟弟的一日三餐，便也在这食堂解决了。

爸爸的单位，听大人们说，早年红火时有百十来号人，如今效益不好，有调走的，有裁员的，现在每天来吃饭的，统共也就三十几个。

妈妈的工钱是一个月八十八块，爸爸这个正式工没啥岗位了，被临时安排去烧单位的锅炉，一个月一百二十块。

午餐和晚餐时分最热闹。

大锅里的猪肉大烩菜冒着油花，焖面根根裹着酱香。

大人们围着油渍斑斑的方桌，边吃边聊单位里的事，声音洪亮。

我和弟弟埋头在角落的小桌上，把妈妈偷偷多给的一两片肉，飞快地扒进嘴里。

妈妈常在收拾碗筷的间隙，用围裙擦着手，看着我们低声说：“你们一定要出人头地，要长心，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比我们强。”

我们总是小声应着：“知道了。”

七月底，又一场考试结束。

我的名字终于从后往前挪了挪，排到了倒数第十。

心里有一点小小的雀跃，像灰扑扑的墙角，忽然钻出一株怯生生的草芽。

周末，我带着弟弟回村里看奶奶。

一放下东西，我就赶紧拉上杜鹃，一起去找瑞霞。

瑞霞果然转去了民族中学。

她说，那个学校因为能住校，聚集了不少周边村乡里的孩子。

“大家都是从外地来的，反而没什么隔阂，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

“班里同学常转进转出，都挺和睦的。”

她脸上有种在新环境里找到归属的松弛感，“下周我不回来了，课程有点紧。”

“那我去找你！”

我立刻说，“我们俩学校，大概就隔三公里。”

“好啊！”瑞霞眼睛亮了，“你最好周五晚上来，可以和我挤宿舍的床！”

我们兴奋地约定好，心里满是对短暂“同居”的期待。

接着，我们又聊起各自的近况。

她们问起我，我只好说马马虎虎。

我所在的旗一中、还有旗二中、算是镇上最好的中学了，但因为不能住校，很多家远的孩子没法来。

像雅青、金霞和升花，她们都是借住在镇上的亲戚家。

瑞霞就是因为镇上没有亲戚，才选择了可以住校的民族中学。

“你们那边竞争肯定很激烈吧？”瑞霞问。

“嗯，”我点点头，“班里除了几个体育生，感觉所有人都在埋头学习，空气都是绷紧的。”

“真不一样，”杜鹃接过话，语气有些感慨，“不像咱们班，除了前十名还在认真学，后面大多都在混日子。”

“是啊。”

我们都沉默了一下，想起了那个曾经热闹却也松散的集体。

聊着聊着，自然又聊到了我收到的那封信，还有班里的事。

杜鹃说：“大家其实都挺想你的。”

“尤其你走后，晚自习的时候，我们还起哄让班长给你写信问问近况呢。”

她还告诉我，接替你的数学科代表现是白建国。

我轻轻的说：“他是真厉害，老师都喜欢他，万年班级第一，稳稳的。”

我转头打量了一下杜鹃，笑着问：“你好像长高了些。”

是啊，我现在被安排到第三排了。”

“那白同学呢？”

“他？”

“当然还在第一排宝座稳坐！”

我们三个都笑起来，空气里充满了一起玩大的熟悉与亲切。

笑过后，我顿了顿，还是问了出口：“那个……班长呢？”

杜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他啊，好像没啥心思学了。每天都在混日子。”

“考试的时候，卷子都是白同学从前面传答案过去，他们后面几个，就挨个抄。”

顿了顿，杜鹃又说：“对了，水水现在……好像对班长有点意思。”

我正听着，心里那点雀跃，忽然就被这话轻轻地硌了一下。

一丝说不清的失落，像羽毛般扫过心尖，轻得几乎抓不住，却又分明在那里。

这话像一小块冰，彻底落进我刚有些暖意的心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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