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里,何雨柱正跟胖子、马华几个歇气,吹着牛皮。
“师傅,您说下回咱们做什么新菜?我看李厂长那意思,是吃上瘾了。”
马华凑过来,递上一根烟。
何雨柱接过烟,靠在墙上,懒洋洋地听着他们扯淡。
就在这时,挂在食堂墙角的大喇叭突然刺啦一声,响了。
一个女播音员清亮又严肃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轧钢厂。
“通知!通知!”
“宣传科放映员许大茂,因利用职务之便,下乡为老乡放电影时,吃拿卡要,生活作风有严重问题,经过厂保卫科核查属实。”
“另,许大茂故意诬陷厂领导,造成极其恶劣影响,败坏轧钢厂声誉,经厂领导研究决定,给予许大茂开除的处罚!”
整个后厨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竖着耳朵听。
“通知!宣传科放映员许大茂……”
广播不带任何感情,又重复了一遍。
胖子手里的菜刀还举在半空,下巴掉了一截,嘴巴咧得老大。
“我操!开……开除了?”
何雨柱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那点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李怀德这手腕,真快,也够狠。
这效率,杠杠的。
“通知!宣传科放映员许大茂……”
第三遍广播响起。
许大茂的职业生涯,直接砸了个稀碎。
“好!”
胖子一拍大腿,把菜刀咣地一下剁在案板上,震得白菜叶子直跳。
“该!他妈的活该!”
“让他天天在背后嚼舌根子,造谣生事!这下遭报应了吧!”
马华也是一脸解气。
“就是!仗着自己是个放映员,在厂里牛气哄哄的,眼睛都恨不得长到天上去。这下好了,直接滚蛋了!”
一旁的刘岚嗑着瓜子,吐出瓜子皮,撇了撇嘴。
“我早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油嘴滑舌的,见着哪个女同志都想上去蹭两下。”
“下乡放电影,那还能有好?开除都是轻的,就该抓起来!”
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黄师傅都哼了一声。
“自作孽,不可活。”
后厨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笑声、骂声,交织在一起,比过年还热闹。
何雨柱听着这些议论,嘴角那点弧度,就没下去过。
他没说话,端起大茶缸子,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热茶。
这茶,今天喝着,格外香甜。
与此同时,厂长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秦淮如两只手绞着自己的衣角,指头缠来缠去。
她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脖子都缩了一截。
李怀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他盯着秦淮如看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开口。
“刚才广播里的事,听见了?”
“听……听见了。”
秦淮如的声音,细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有些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最后是什么下场,你也看见了。”
李怀德身体前倾,身子压过来,秦淮如紧张的呼吸都放缓了。
“秦淮如,你是个聪明人。”
秦淮如的身体抖了一下,赶紧点头。
“我明白!李厂长,我什么都不知道!嘴严实着呢!”
“嗯。”
李怀德点点头,嘴角往上勾了点,靠回了椅子里。
“知道就好。”
秦淮如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她脸上带着点水汽,看着就让人心软。
“李厂长……您看,我在钳工车间,那活实在是太重了。”
“我一个女人家,身子骨弱,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您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调个轻省点的岗位?”
李怀德的眉毛挑了一下。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皮子耷拉下来,嘴唇抿成一条线。
一个玩物,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居然敢开口谈条件?
轧钢厂的行政岗,一个位子就一个人,挪都挪不动。
把你调到翻砂车间,你愿意?
就算他是主持工作的副厂长,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安插人。
这女人,太看得起自己了。
“调岗的事,我知道了。”
李怀德脸上不动声色,嘴里应承着。
“你先好好干,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考虑的。”
“谢谢厂长!谢谢厂长!”
秦淮如一听有戏,脸上立马堆满了笑,连声说着谢谢,小跑着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李怀德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
他走到办公桌侧面,仔仔细细地擦了擦秦淮如刚才站立时,手扶过的桌角。
然后,他把那块手帕捏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保卫科的小黑屋里,一股子霉味混着尿骚味。
许大茂顶着两个黑眼圈,嘴唇干裂,正抓着铁门的栏杆,对着外面的赵科长喊叫。
“赵科长!赵哥!咱们可是喝过酒的交情!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我是被冤枉的!是何雨柱!是那个傻柱在背后搞我!”
赵科长抱着胳膊,站在门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许大茂,省省力气吧。证据确凿,厂领导的决定,谁也改不了。”
“什么狗屁证据!都是假的!”
许大茂嗓子都劈了,脸红脖子粗。
“赵哥,你帮我跟李厂长说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只要他放了我,我以后就给他端茶倒水,鞍前马后!”
赵科长冷哼一声。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眼看拉关系没用,许大茂牙根一咬,把最后的底牌也掀了。
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赵科长,你别逼我!李怀德他自己屁股也不干净!”
“他跟秦淮如在办公室里搞破鞋,我亲眼看见的!”
“你要是不放我,我就把这事捅出去!大家一块完蛋!”
赵科长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冲着身后的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
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卫科干事走了进去。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许大茂身子一哆嗦,连连后退,后背撞到墙上。
“干什么?帮你管管你那张臭嘴!”
其中一个干事狞笑着,一把揪住许大茂的领子,另一个抡起拳头,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嗷!”
许大茂疼得弓起了身子。
拳头和巴掌,一下下地砸在他身上,没停过。
“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我错……错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许大茂被打得满地打滚,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嘴里含糊不清地求饶。
赵科长在外头冷冷地看着,直到许大茂被打得只剩下哼哼的力气,才挥了挥手。
“行了,让他长长记性。”
两个干事收了手,啐了一口,重新锁上了门。
许大茂在保卫科被关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他吃不好睡不好,比街上的野狗还惨。
每天只有一个干巴巴的窝窝头,一碗喝了就拉肚子的凉水。
时不时还要被进来“谈心”的干事练练拳脚。
三天后,当他被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走路都打晃。
两个保卫科的人,拽着他胳膊,像是拖着一袋子烂棉花,架到轧钢厂大门口。
然后用力一推。
“滚吧!”
许大茂被丢在厂门口的马路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挣扎着爬起来,回头看着那扇威严气派的工厂大门。
两个红星大字在阳光下刺得他眼睛生疼。
周围路过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脸上全是鄙夷和嘲笑。
一个半大小子胆子大,捡起个小石子丢在他脚边,喊了一声。
“坏分子!”
然后笑着跑开了。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胸口像是被一团火烧着。
喉咙里腥甜腥甜,牙根都快咬碎了。
他没理会周围的目光,也没去擦脸上的灰。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轧钢厂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知道,光靠自己肯定不行了。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爹,许富贵!
他爹早年间可不是什么善茬,在外面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有些手段。
许大茂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朝着东城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嘴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
“许富贵……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