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绿色的二一二吉普车“突突”地在路上跑,发动机的声音听着就带劲。
有了这四个轮子的家伙,家里那辆二八大杠就失了宠。
没多会儿,第一机床厂那扇掉漆的铁皮大门就出现在眼前。
今天是他过来搞第二次技术培训的日子。
车刚在办公楼前停稳,还没熄火,就看见厂长王建国领着一大帮人等在了厂门口。
那架势像是在迎接上级领导视察。
“何工!您可算来了!我们可都盼着您呢!”
何雨柱推开车门下来,“砰”的一声关上,动静不小。
“王厂长,搞这么大阵仗干嘛。”
“应该的,应该的!”
王建国亲自在前面引路,那姿态,就差没在地上铺红毯了。
跟在王建国身后的孙技术员,手里拿着个搪瓷缸子,看见何雨柱下车,立马颠儿颠儿地跑过来,脸上堆满了笑:“何工,喝水!刚泡的茉莉花茶。”
何雨柱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好笑。
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属这老孙刺最多,说什么“八级工我见过,全能的,怕不是搞错了”。
结果,何雨柱让他们把一台报废好几年的苏联老镗床推出来,半天功夫,不但修好了,还顺手改了几个零件,精度硬是提了一级。
从那天起,这帮人的态度就变了。
培训课设在厂里的大会议室,里面黑压压坐满了人。
不光是技术员,好些个车间的老师傅都搬着小马扎挤在过道里旁听。
何雨柱也不怯场,往台上一站,没拿讲稿,张嘴就来。
他讲的东西,教科书上找不着,全是车间里实打实的毛病。
台下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傅听得直点头,小声跟旁边人嘀咕:“嘿,这法子绝了,我捣鼓了二十年机器,咋就没想到呢。”
讲到一半,会议室的门“哐”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一个车间主任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满头大汗,脸上白得吓人。
“王厂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建国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慌什么!没看见何工正在讲课吗?天塌下来了?”
那主任扶着门框,连喘了几口气才开口道:“是……是三号车间那台从德意志进口的高精度磨床,突然停了!怎么都发动不起来!厂里最好的几个师傅都过去了,捣鼓了半个钟头,连毛病出在哪都摸不着!那机器上……还卡着给军工厂做的零件呢,就差最后一道工序了!”
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嗡”的一下炸了锅。
那台德意志磨床,可是机床一厂的命根子,平时当祖宗一样供着。
现在不但罢工,还耽误了军工厂的活,这问题可严重了。
王建国额头上的汗开始冒汗,他扭头看着何雨柱,嘴唇动了动,话都说不利索了。
“何工,您看这……”
何雨柱把手里的粉笔头往桌上一扔。
“走,去看看。”
一群人呼啦啦地跟着何雨柱拥向三号车间。
车间里,那台绿色的德意志磨床边上围了一圈人,一个个愁眉苦脸。
地上摊着一堆德文图纸,几个老师傅正指着图纸吵得脸红脖子粗。
看见厂长带着何雨柱过来,人群赶紧让开一条路。
“怎么回事?”何雨柱走到机器跟前。
孙技术员拿着一块油布,使劲擦着手上的油污,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何工,这机器邪门了。主轴一转,整个机身就抖。电路查了个遍,没问题。我们怀疑是机械故障,可这机器结构太复杂,图纸又是德文的,谁也不敢轻易拆啊。”
何雨柱拿起图纸扫了几眼,很快就对机器的结构有了了解。
孙技术员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何工,您……您还懂德文?”
“以前翻过几本词典,懂点皮毛。”
何雨柱随口应付一句,放下图纸,绕着机器走了一圈,然后把耳朵贴在了冰凉的机壳上。
他闭上眼睛,对旁边的人抬了抬下巴:“合闸。”
一个年轻技术员没忍住,小声嘀咕:“这……这跟听诊似的,能管用吗?”
“嗡……”
机器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
整个车间立马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何雨柱这奇怪的举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几秒钟后,何雨柱睁开眼,直起身子,用手指在机身某个位置上“叩、叩”敲了两下。
“问题找到了。”
“找到了?”
孙技术员一脸的不可思议,“何工,问题在哪?”
“里面一个传动轴的轴承,应该是裂了。”
何雨柱指着他刚才敲的位置,“估计是金属疲劳。刚才通电的时候,我听到里面有碎屑滚动的声音,很细微。”
听声辨位?
还能听出是轴承碎了?
你搁着说聊斋呢?
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写满了“这怎么可能”。
何雨柱懒得解释,直接对孙技术员说:“老孙,给我找一套内六角扳手和套筒。你们不敢拆,我来。”
工具很快拿来。
何雨柱撸起袖子,只见他手腕一抖,扳手就像长在手上一样,“咔咔”几声,一颗螺丝就下来了。
旁人还没看清他怎么拧的,一排螺丝已经齐刷刷地躺在油布上。
不到二十分钟,机器的一个侧盖就被他完整地拆了下来。
他伸手进去摸索了一阵,再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零件。
那是一个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的传动轴,轴上套着的轴承,果然已经有好几道裂纹。
“我操!还真是轴承碎了!”
之前嘀咕的那个年轻技术员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所有人都凑过来看,看完之后,再看向何雨柱,那表情已经不是佩服了,简直像在看神仙。
王建国长出了一口气,可随即又皱起了眉:“何工,这轴承是特制的,咱们库里没备件。现在去申请采购,一来一回,最快也得半个月。这可怎么办?”
何雨柱把那根传动轴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看碎掉的轴承。
“不用那么麻烦。”
他环顾四周:“车间里有没有铬钒钢的料头?”
“有!有!”孙技术员赶紧点头。
“给我找一根过来。”
何雨柱把袖子又往上卷了卷,“再给我开一台c620车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何雨柱已经拿着那根传动轴,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台车床前。
他没用卡尺,也没看图纸,只是把那根轴放在眼前比量了一下,就把新的钢材夹到了车床卡盘上。
孙技术员的声音都在发颤:“何工,您这是要……手搓一个?”
何雨柱没回答,直接打开了车床。
“吱——”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他双手稳稳地握着操纵杆,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盯着车刀和钢材接触的地方。
整个车间,除了机器的轰鸣,再没有一丝杂音。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在车床前忙碌的身影。
半个小时后,何雨柱关掉了车床。
他用钳子夹起那个还冒着热气的崭新轴承套,扔进了旁边的冷却油里。
“呲啦”一声,一股白烟升腾而起。
等零件冷却下来,他拿起来,跟那个坏掉的样品放在一起,尺寸、形状、弧度,分毫不差。
孙技术员哆哆嗦嗦地拿来游标卡尺,量了半天,最后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声音都变了调。
“丝……丝毫不差!精度比原厂的还高!”
何雨柱没理会众人的惊叹,把新的轴承装上传动轴,又把零件原样装回了机器里。
“合闸。”
随着他一声令下,电闸再次合上。
这一次,磨床的主轴发出一阵轻快的嗡鸣,平稳地转动了起来。
“动了!动了!”
“我的天!真的修好了!”
车间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何雨柱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还在发愣的王建国说:“王厂长,这台机器的轴承之所以会疲劳碎裂,是因为润滑油路的设计有缺陷,散热不良。我刚才顺手把油路改了一下,以后只要按时保养,保证它再用二十年也没问题。”
王建国激动得两只手都攥住了何雨柱的手,上下使劲摇:“何工,太感谢了!”
……
几天后,十二月中旬。
何雨柱刚从外面指导工作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李怀德叫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李怀德拿着一份红头文件,满脸红光,笑得合不拢嘴。
“老弟!快来!大喜事!”
李怀德把手里的文件往他面前一递:“上级部门的正式批文下来了!”
何雨柱接过文件,只见最上面一行黑体大字,印得清清楚楚。
“关于批准何雨柱同志为‘全国劳动模范’的决定”。
文件下面,还有一份邀请函,邀请他作为全国劳模代表,参加来年一月在人民大会堂召开的全国工业工作会议。
李怀德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洪亮:“老弟,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何雨柱也笑了,这劳模的头衔,分量可不轻。
可就在这时,李怀德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一点,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老弟,这劳模是你的,也是咱们厂的。不过这次评选,有些人可是在背后搞了不少小动作。”
何雨柱的笑容也淡了些:“哦?谁?”
李怀德给他续上热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杨为民背后的人!当初杨为民被整下台后,人家可一直记着仇呢!”
“这次评选,部里的赵副部长一直压着你的材料不往上报。要不是我老丈人亲自推动,这事儿就黄了。我估摸着,这帮人明着不行,怕是要来暗的了。”
李怀德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老弟,你最近可得都留点神,别给人抓住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