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日头懒懒地挂在西边。
金黄色的光洒进胡同,把地上的石子都晒得暖烘烘的。
何雨水背着洗得发白的旧书包,脚步轻快。
她嘴里哼着小调,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哥哥今晚会做的红烧肉。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光是想想,口水就快包不住了。
可一拐进中院,她脚下的步子一顿,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自家那扇门,变了。
以前那扇又黑又旧的门板不见了,门框角上她小时候磕掉的漆皮也没了。
眼前这扇,是崭新的柏木门。
平整光滑,上面刷的桐油在夕阳下亮得晃眼。
她走过去,迟疑地伸出手,指尖碰了碰门板。
温热,光滑。
一股子新木头混着桐油的味儿,冲进鼻腔,陌生得很。
再抬眼,窗户玻璃擦得能映出人影。
她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脸,清晰地印在上面,连脸上的小绒毛都看得见。
门口台阶上,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地方……还是她哥那个乱糟糟的家?
何雨水脑子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她哥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
懒到骨子里的人,酱油瓶倒了都懒得伸手扶一下。
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也不可能把家收拾成这样。
她满肚子狐疑地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门开了。
何雨水探进半个身子,只往里看了一眼,后背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
屋里变天了。
地上的方砖干净得发光,桌子椅子摆得笔直,桌面摸上去一粒灰都没有。
墙角那张硕大的蜘蛛网没了。
墙上那块黑乎乎的油渍也被刮得干干净净。
最离谱的是那床被子。
竟然叠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块,边角整齐得能拿尺子量。
整个屋子,透着一股子她从未感受过的、被人精心打理过的生活气。
这绝对不是她哥的手笔!
何雨水把书包从肩上卸下来,轻手轻脚地放在门边凳子上。
她走进屋,浑身不自在,脚踩在地砖上都觉得硌得慌。
她不信邪,屏住呼吸往里屋走。
里屋的景象,让她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靠墙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崭新的红漆梳妆台。
台上放着蛤蜊油,雪花膏,旁边还有一把黄杨木梳子。
全是女人的东西!
她的视线往上一抬。
梳妆台上方,墙角扯着一根麻绳。
绳子上,用木夹子夹着几件晾干的贴身衣物。
一件浅蓝色的。
另一件,带着小小的碎花。
何雨水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件衣服。
呼吸都停了半拍。
浑身的血,好像都在那一刻倒着往回流,手脚冰凉。
金屋藏娇!
她哥……
她哥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还把人领回了家!
他怎么敢!
这要是让院里人知道,让厂里人知道……
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这是作风问题!是要被拉出去游街,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
她哥好不容易当上副厂长,日子刚有点起色,怎么能干出这种糊涂事!
何雨水的心口又堵又慌,烧得厉害。
一种巨大的恐惧和委屈涌上来,她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她抓起刚放下的书包,狠狠往桌子上一摔!
“砰!”
当官了,就变坏了?
这叫什么事啊!
她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步,两只手死死地攥着。
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她得问个清楚!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哥往火坑里跳,把自个儿的前程,把这个家,全都给毁了!
她打定主意,搬了条板凳,就堵在门口坐下。
后背挺得笔直,两只耳朵竖着,捕捉着院里的一切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暗了下来。
约莫半个多钟头后,院门口终于传来自行车清脆的铃声,还夹杂着说笑声。
“……今儿食堂的白菜炖豆腐,黄师傅说火候还差点,我看工友们吃得挺香。”
是何雨柱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女声响了起来,声音清亮好听。
“那还不是你教得好?我现在去食堂打饭,马华他们几个,每次都把饭盒给我堆满,我都不好意思了。”
“哈哈,那必须的,食堂现在可是我的地盘!”
说话间,两辆自行车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何雨水从门缝里死死盯着外面。
她哥推着车,旁边还有一个女人。
个子很高,人……比电影画报上的明星还好看。
那女人也推着一辆崭新的女士自行车,正偏着头跟她哥说话,眼睛笑得弯弯的。
而她哥呢,脸上挂着她从没见过的笑,时不时还点点头。
两个人把车停在墙边,并排着往屋里走。
身子都快贴到一块儿了。
何雨水的心口窝那块地方,一寸寸地往下沉,透着凉气。
看这亲热劲儿,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
何雨柱走到门口,看见门留着缝,就知道是何雨水回来了。
他心里一乐,推开门就往里走。
“雨水,回来啦?看哥给你带了什么好……”
他的话,在看清屋里情形时,戛然而止。
屋里,何雨水“噌”地站起来。
她小脸绷得死紧,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眼神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林婉晴身上,要把人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林婉晴嘴角还挂着笑意,被何雨水这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得一愣,下意识地往何雨柱身后挪了半步。
何雨柱一看自己妹妹这副表情,再联想到屋里那些变化,心里顿时知道咋回事了。
得,这丫头片子,八成是想歪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何雨水已经往前迈了一步,绕过他,视线在林婉晴身上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
最后,她转回头,重新对上何雨柱的眼睛。
“哥,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