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三十六小时,陆北辰终于承认自己犯了一个“小小的、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的错误。
“我只是想测试一下新设备的防水性能。”他站在实验室里,面前是五台冒着青烟的平板电脑,“谁知道你们国安部的消防喷淋系统这么敏感?我就轻轻碰了一下那个传感器——真的,就轻轻一下!”
陈研究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陆顾问,那个传感器连接的是实验室气体泄漏警报。理论上,只有在检测到有毒或易燃气体时才会启动喷淋系统。请问你当时在测试什么设备,会触发这种警报?”
陆北辰咳嗽一声:“一个……微型电磁脉冲发生器?但它绝对安全!我发誓!只是可能……稍微……释放了一点电离辐射?”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沈司珩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说:“陆北辰,你知道我们现在最不需要的是什么吗?”
“更多的麻烦?”陆北辰试探道。
“是一群因为辐射中毒而需要住院的技术人员。”沈司珩一字一句地说,“尤其是那个负责在瑞士为我们提供远程支持的技术人员。”
陆北辰立刻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马上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再也不在实验室测试了!我发誓!”
这场闹剧最终以陆北辰被禁止在出发前碰任何“非标准设备”告终。但林栀注意到,即使被严厉警告,陆北辰眼睛里依然闪着那种“我有一个绝妙主意但你们肯定不会同意”的光芒。
她知道,这就是陆北辰。永远在创新,永远在冒险,永远在用他的方式保护他们。
下午,林栀去国安部的医疗中心做了最后一次全面体检。结果和之前一样:一切指标“健康得不像人类”。医生甚至半开玩笑地说:“林博士,你的体检报告可以当健康教材了。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们医生就要失业了。”
林栀勉强笑了笑。她知道医生没有恶意,但“不像人类”这个词刺痛了她。
从医疗中心出来,她遇到了王组长。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疲惫,眼里有血丝,但依然保持着军人式的挺拔。
“林博士,有时间聊几句吗?”
他们走到大楼外的花园里。北京的秋天已经深了,梧桐叶开始变黄,风里带着凉意。
“我知道你已经下定决心了。”王组长开门见山,“作为行动负责人,我需要确认一件事:你真的准备好面对可能看到的一切了吗?伊丽莎白的实验室里可能不止有资料,还有……其他实验体。甚至是进行中的实验。”
林栀握紧了手。这个问题她想过很多次,每次都会感到一阵寒意。
“我想知道最坏的可能。”她说。
王组长沉默了几秒:“根据情报和我们对类似组织的了解,她可能在继续‘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基因编辑实验。对象可能是招募的志愿者,也可能是……绑架的受害者。实验内容可能包括基因强化、寿命延长、甚至试图创造所谓的‘完美人类’。”
“就像我一样。”林栀轻声说。
“你不一样。”王组长看着她,“你是二十多年前的实验产物,那时候技术还不成熟,编辑程度有限。而且你是自然出生、自然长大的,没有在实验室环境中被培养和塑造。但现在……”他顿了顿,“现在技术已经进步太多了。如果有足够的资源和没有道德约束的科学家,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们无法想象。”
林栀看着远处落叶的梧桐树,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一句话:“科学应该是为了照亮黑暗,而不是创造新的黑暗。”
“我母亲参与那个实验,可能是为了救我。”她突然说,“我查过资料,亨廷顿舞蹈症——就是沈司珩母亲得的那种病——有50%的遗传概率。如果我父亲有,我可能有。也许我母亲是想通过基因编辑,消除我患病的风险。”
这是她最近才想到的可能。翻阅母亲留下的所有资料,她发现了一些关于遗传病基因治疗的笔记。母亲的字迹很认真,标注了很多疑问和担忧。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理解她。”林栀继续说,“为了保护孩子,母亲可以做任何事。哪怕那件事……是错误的。”
王组长没有立刻回应。他点了支烟——这是林栀第一次见他抽烟。
“我的女儿,今年十岁。”他突然说,声音里有种平时没有的柔软,“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做了三次手术。每次手术前,医生都会告诉我风险,我都会签字。但我每次都在想:如果有一个方法,可以让她永远健康,永远不用再进手术室,哪怕那个方法……不那么正当,我会用吗?”
他看着林栀:“我不知道答案。因为我不是一个父亲,我是一个国安部的官员。我的职责是维护法律和秩序,保护人们不受伤害,包括不受那些‘好意但非法’的方法的伤害。”
林栀明白了。王组长在告诉她:无论母亲的动机多么崇高,她的方法错了。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纠正那个错误,阻止更多人用同样的方法伤害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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