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温柔却虚弱的声音,像一捧清冽的泉水,暂时浇熄了沈瓷心中翻腾的暴怒和恶心。
“...景宿那孩子真是有心了,特意调了班过来,说话温声细语的,比那些护工还耐心。我说你不用常来,耽误你工作,他却说没事,说他喜欢听我讲你小时候的事...”
母亲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地说着,语气里是全然的欣慰和喜爱。
沈瓷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绪却如同被狂风搅动的深海,漩涡之下,是一处意想不到的、柔软的裂隙。
凌景宿。
在他刚刚被五年谎言和背叛刺得鲜血淋漓的时刻,这个名字,以这样一种方式,毫无征兆地再次闯入。
不是带着算计和阴谋,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纯粹的温暖。
他去看了母亲。他陪她说话。他记得她的病情,带了新的营养剂。
为什么?
是医者仁心,延伸到患者家属?还是因为...是他沈瓷的母亲?
各种猜测纷乱闪过,最终都沉淀为一个清晰的事实:在他最肮脏、最不堪的时刻,凌景宿无意中,给了他一点干净的慰藉。
“...小瓷?你在听吗?”母亲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
“我在听,妈。”沈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他...挺好。您喜欢就好。”
“喜欢,当然喜欢。”母亲笑道,“这孩子踏实,不像你,整天毛毛躁躁的,就知道惹我担心...唉,要是你身边有个像景宿这样稳重的人看着你,我也能放心点...”
母亲无心的话,却像一根小针,轻轻扎在沈瓷心上某个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角落。
他含糊地应了几句,叮嘱母亲好好休息,这才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散落一地的文件昭示着方才的风暴。
沈瓷没有立刻去收拾,他只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任由两种极端的情感在体内冲撞撕扯。
一边是得知五年深情错付、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的滔天怒焰和冰冷恨意,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另一边,却是电话里母亲话语中带来的、关于那个清冷医生的细微暖流,像绝境中透进的一丝微光,脆弱,却固执地存在着。
傅云峥...凌景宿...
欺骗与真诚,算计与纯粹,黑暗与微光。
如此讽刺又鲜明地在他此刻的人生中交织。
良久,他睁开眼,眼底的血丝未退,但混乱的情绪已经被强行压下,重新凝结成冰冷的决心。
他按下内线电话。
王秘书立刻走了进来,对满地的狼藉视若无睹,恭敬地站定:“沈少。”
“把这里收拾干净。”沈瓷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冷,“刚才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有半个字泄露出去。”
“明白。”王秘书点头,开始默不作声地收拾地上的文件,包括那份致命的复印件。
“傅云峥那边,”沈瓷继续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加大压力。我要他在二十四小时内,彻底破产清算。通知所有关联企业和合作伙伴,谁敢接手傅氏的任何烂摊子,就是与我沈瓷为敌。”
他要傅云峥失去一切,像五年前一样,不,比五年前更惨。只有这样,才能抵消他心头万分之一的恨意。
“是。”王秘书毫不犹豫地应下,随即迟疑了一下,“那...赵家那边?”
“赵家...”沈瓷眼中寒光一闪,“先不用打草惊蛇。暗中收集所有相关信息,包括五年前那笔资金,和傅云峥提供的这些‘证据’的真伪。我要知道,赵家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的手又伸得有多长。”
他现在不动赵家,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要一击必中。在运城,沈家才是真正的王。赵家?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只敢在背后搞些小动作。
“明白,我会亲自去办。”王秘书将最后一份文件整理好,放在桌上,“那...凌医生那边?是否需要...”
“他那边你不用管。”沈瓷打断他,语气有些生硬,“做好你该做的事。”
王秘书敏锐地察觉到老板情绪里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立刻低头:“是。”
王秘书退出去后,沈瓷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手机上。
他想到了凌景宿。
想到他微凉的指尖,清澈却疏离的眼神,容易泛红的耳根,还有...他去探望母亲时,那份出乎意料的温柔。
一种强烈的、近乎冲动的念头涌上来——他想见他。现在就想。
不是以病人的身份,也不是为了试探或者算计。
只是想看看那份干净,感受一下那份似乎能驱散污秽的纯粹。
他拿起手机,找到了凌景宿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以什么理由?
复诊?太刻意。感谢他去看望母亲?似乎又过于正式,反而显得奇怪。
他沈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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