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的空气仿佛被抽紧后又骤然松开,弥漫着一种脆弱而滚烫的静谧。
沈瓷紧紧抓着凌景宿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却又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颤抖。他眼眶通红,平日里运筹帷幄的从容消失殆尽,只剩下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未散的后怕。
凌景宿没有挣脱,任由那份滚烫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意透过皮肤传来,一路灼烧到他同样不平静的心底。他看着沈瓷这副近乎失态的模样,那句“一起扛”说出口时的孤勇,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心疼所取代。
这个男人,究竟独自背负了多少?
“你先松开。”凌景宿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沈瓷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地松开手,看到凌景宿手背上被自己攥出的红痕,眼底闪过懊恼:“对不起,我…”
“没事。”凌景宿打断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走到露台栏杆边,望着窗外璀璨却陌生的星河,背对着沈瓷,“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要共同面对的坚定。
沈瓷看着他的背影,清瘦却笔直,仿佛能扛起千钧重担。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终于照进了实质性的暖光。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凌景宿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开始讲述。
声音低沉,疲惫,却不再掩饰。
从他父亲突发心梗入院,到集团内部几位元老叔伯如何趁机联合发难,质疑他近年来的战略方向,尤其是对医疗AI这类“投入大、周期长、回报不确定”领域的巨额投资。那封要求修改协议的邮件,只是对方试探他反应、试图削弱他权威的一步棋。他们甚至翻出之前打压傅云峥和赵家时动用的一些非常规手段,暗示他“手段激进,不利于集团稳定形象”。
“他们想要的是绝对的掌控权和短期可见的利润,我看重的是未来的赛道和长期价值。”沈瓷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和一丝无奈,“理念不合,积怨已深。我父亲倒下,他们自然按捺不住了。”
凌景宿安静地听着,眉头微蹙。他虽然不涉足商界,但也能想象出那是一场怎样不见硝烟的残酷战争。沈瓷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步步惊心。
“所以,你现在…”
“暂时还能稳住。”沈瓷侧过头看他,眼底恢复了些许锐光,“老头子虽然倒了,但还没糊涂,给我留了底牌。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只是需要时间周旋,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那份协议,是我沈瓷个人对你的承诺,绝不会因为任何内部斗争而改变。这点你放心。只是后续资源的调配落实,可能会比预期慢一些,遇到些阻力。抱歉。”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沉重而真诚。
凌景宿摇了摇头:“资源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方向和底线。”他转过头,目光清亮地看向沈瓷,“你需要我做什么?”
沈瓷愣了一下,随即心底涌上巨大的暖流。他没想到凌景宿会问得如此直接。他不需要空洞的安慰,而是切切实实的“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沈瓷的声音有些哑,“保护好你自己,做好你的研究,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别让他们有机会从你这里找到攻击我的借口。”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凌景宿,“你的纯粹和优秀,本身就是最有力的反击。”
凌景宿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并肩望着脚下的繁华夜景。巨大的玻璃窗映出他们并肩而立的身影,看似亲近,中间却依旧隔着无形的、需要时间跨越的距离。
“明天的报告…”沈瓷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凌景宿回答,顿了顿,补充道,“要不要…听听看?”
沈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可…可以吗?”
凌景宿被他那副像是得到意外嘉奖的表情弄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移开视线:“只是排练。有问题你可以提。”
“好!当然好!”沈瓷几乎是立刻答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凌景宿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明天报告的PPT。两人回到桌旁坐下。
凌景宿开始讲解,语气很快投入了专业的冷静和清晰。沈瓷听得极其专注,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欣赏和鼓励的姿态,而是真正以一个潜在合作者和投资者的角度,犀利地提出几个关于技术落地路径和商业化潜力的关键问题。
他的问题角度刁钻,却都在点子上,显然私下做了不少功课。凌景宿有些惊讶,随即也燃起了斗志,认真解答,两人甚至就某个算法的应用场景争论了几句。
学术层面的碰撞,反而奇异地驱散了方才沉重压抑的氛围,让两人都暂时忘记了外界的纷扰,沉浸在对技术与未来的探索中。
不知不觉,报告演练完毕。窗外夜色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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