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对不起”那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凌景宿的眼眸深处,也烙在他的心上。
该说对不起的人,明明是他。
是他口不择言,用最恶意的揣测,践踏了沈瓷的真心。是他被可笑的自尊和恐慌蒙蔽了双眼,将那份小心翼翼捧到他面前的珍贵心意,摔得粉碎。
沈瓷最后那个失望又冰冷的眼神,反复在他眼前闪现,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他蜷缩在冰冷的门后,将脸埋进膝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措和…后悔。
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毛线团。外人的闲言碎语固然可憎,但真正刺痛他的,或许正是他自己心底那份不敢承认的、日益滋生的情愫。他害怕依赖,害怕失控,害怕这一切美好只是镜花水月,所以才会在被人点破时,反应如此激烈,用伤害对方的方式来武装自己。
真是…卑劣。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公寓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凌景宿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直到四肢都变得僵硬冰冷。他才缓缓抬起头,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
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他拿起手机,盯着那条微信,指尖悬在输入框上,颤抖着,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道歉吗?苍白无力。解释吗?连他自己都理不清。
最终,他什么也没回复。只是失魂落魄地洗漱,躺上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几天,凌景宿将自己彻底埋进了工作里。手术,门诊,实验,备课…他疯狂地填充着每一分钟,试图用疲惫麻痹自己,不去想那条再无声息的微信对话框,不去想那个人。
沈瓷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微信,没有电话,没有“顺路”的车,也没有前台突然出现的外卖。
世界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安静,冰冷,秩序井然。
可凌景宿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心里像是破了一个洞,嗖嗖地往里灌着冷风,无论多么忙碌都无法填满。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在手机响起时心跳漏跳一拍,会在经过那家粤菜馆和茶室时微微失神。
他才知道,习惯的养成,原来如此悄无声息,却又如此根深蒂固。
周五,是他原定出发去国外参加学术会议的日子。
收拾行李时,他看着沈瓷送的那个崭新的降噪耳机,心里五味杂陈。最终,他还是将它放进了行李箱。
去机场的路上,他望着窗外,第一次希望那辆黑色的车会突然出现。但没有。
办理登机手续,过安检,到达候机室。一切都很顺利,却透着一种莫名的空落落。
直到他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准备关闭手机时,一条新邮件提示弹了出来。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地址,但标题却让他瞳孔一缩:「关于沈氏基金会AI项目合作协议的补充说明及风险提示」。
他的心猛地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点开邮件。
邮件内容很长,措辞严谨冰冷,像一份正式的商业函件。但核心意思却极其明确:声称经过沈氏集团内部最新审计评估,认为之前与凌景宿实验室签署的AI项目合作协议“条款过于宽松,缺乏有效的风险控制和商业回报约束”,单方面提出需要重新谈判,补充附加条款,包括但不限于要求共享未来科研成果的知识产权、优先商业化授权、以及引入对赌协议等。
邮件的措辞公事公办,甚至带着几分挑剔和质疑,与他之前拿到的那份充满诚意和尊重的协议截然不同,仿佛出自两人之手。
凌景宿的手瞬间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沈瓷的反击?报复?因为他那天的口不择言,所以要收回所有的一切?甚至要用这种商业手段来羞辱他,让他看清自己所谓的“价值”其实随时可以被他收回和践踏?
巨大的失望和愤怒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这一次,愤怒之下,却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尖锐的疼痛和…恐慌。
他立刻翻出手机里存着的、王秘书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王秘书的声音,依旧恭敬,却透着一丝不同以往的疏离和疲惫:“凌医生,您好。”
“王秘书,我刚收到一封邮件,关于项目协议…”
“是的,凌医生。”王秘书打断他,语气公式化,“邮件内容属实。这是集团战略投资部基于最新风控要求提出的调整意见,目前还在内部讨论阶段,并非最终决定。后续会有专人与您对接…”
“沈瓷呢?”凌景宿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我要和他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王秘书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沈少他…近期不在国内,事务繁忙。具体事宜,请您还是与投资部对接…”
不在国内?事务繁忙?
凌景宿的心不断下沉。是借口?还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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