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三年春,雁门城头。
杨大毛扶着垛口,眺望着南方。
身后的雁门乃至马邑,经过他一番折腾,总算有了点根基,将士用命,百姓勉强糊口。
但他心里清楚,这北地边郡,土地贫瘠,气候苦寒,绝非长久霸业之基。
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把爪子伸出去的机会。
柳世明拿着一卷刚从南边快马送来的塘报,脚步匆匆地登上城楼,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愤怒。
“主公,江都来的紧急塘报,还有……各地传来的消息。”
柳世明的声音有些发沉。
杨大毛回过头,接过那卷黄麻纸,漫不经心地展开。
他如今对江都那个醉生梦死的皇帝老儿已经没啥指望,无非又是哪路反贼闹得凶,或者哪个郡守倒戈了之类的破事。
然而,随着目光在字里行间移动,杨大毛脸上的懒散和随意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惊愕,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实质的怒火和……恶心!
塘报上赫然是隋炀帝杨广不久前下达的《讨朱粲诏》,言辞激烈,痛斥其暴行。
而附带的各地情报,则详细描述了朱粲及其麾下军队的所作所为:
“朱粲拥众二十万,剽掠汉、淮之间,迁徙无常,每破州县,食其积粟未尽,复他适,将去,悉焚其余资……军中乏食,乃教士卒烹妇人、婴儿啖之,曰:‘肉之美者无过于人,但使他国有人,何忧于馁!’……集诸寨婴儿悬之钟鼎,烈火烧沸,号‘肥羊汤’……”
“贼烹人,小儿为上膳!”
短短一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杨大毛的眼球上,烫进了他的脑子里!
“呕——!”
杨大毛猛地弯腰,一阵干呕,胃里翻江倒海!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不是没杀过人,战场上尸山血海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这种将人,尤其是将嗷嗷待哺的婴儿视为“两脚羊”、当做军粮,还他妈分个三六九等、以小儿为“上膳”的行径,彻底击穿了他这个市井流氓出身的家伙所能想象的底线!
“我操他朱粲祖宗十八代!!!”
一声暴吼如同炸雷,在雁门城头响起!
杨大毛猛地直起身,双眼瞬间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跳,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垛口青石上,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却浑然不觉!
“人!那是人!不是牲口!!”
他如同困兽般低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老子带着弟兄们跟突厥狼崽子玩命,是为了抢口吃的,是为了活命!”
“他朱粲算个什么东西?!带着几十万人,不去打突厥,不去抢地主,他妈的专吃自己人?!还是孩子?!!”
柳世明看着状若疯魔的主公,心中也是寒意与怒火交织,他沉声道:
“主公,朱粲此獠,已非人伦所能度量,实乃披着人皮的妖魔!其行天怒人怨,人神共愤!”
“妖魔?老子今天就替天行道,宰了这头吃人的妖魔!”
杨大毛猛地转过身,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传老子的令!”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雁门、马邑两郡,自即日起,全军缟素!为那些被朱粲这畜生吞吃的无辜百姓戴孝!”
“所有将领,即刻到校场集合!”
命令如同狂风般刮过两郡。
虽然不明所以,但没有人敢质疑暴怒中的杨大毛。
很快,白色的布条、素服被分发下去,原本带着劫后余生喜悦的城池,迅速被一片肃穆的白色笼罩。
校场上,黑压压的将士们臂缠白布,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从点将台上弥漫开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悲愤与杀气。
杨大毛站在台上,他没有穿甲胄,只穿着一身粗麻白衣,头上也缠着白布。
他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这些都是跟着他从山沟里杀出来的老兄弟,是能在突厥铁骑面前死战不退的悍卒。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直白、最血淋淋的控诉和来自灵魂的怒吼:
“弟兄们!老子今天,不是要带你们去打突厥,也不是要去抢哪个地主老财的粮仓!”
“老子要带你们去南边!”
“去宰一个吃人的畜生!”
他猛地将那份沾着他血迹的塘报高高举起,声音如同受伤的狼王在咆哮:
“有个叫朱粲的狗杂种!他带着几十万人,不打官兵,不杀胡虏,专他妈吃咱们自己人!吃女人!吃孩子!还他妈说……小儿是‘上膳’!!”
“轰——!”
校场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士卒,无论是雁门本地人,还是后来收拢的流民、溃兵,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继而转为极致愤怒的神情!
他们或许为了一口吃的可以拼命,可以杀人,但“食人”这两个字,尤其是以小儿为食,彻底触碰了所有人心中最原始、最不可逾越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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