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摇曳。
魏征与徐世积坐在杨大毛对面,三人面前的案几上摊开数份密报。
“主公,”魏征递上一份用火漆封缄的密报,语气凝重,“刚接到河北消息,窦建德部将刘雅、王琮,三日前在洺州城外三十里的黑风谷与罗艺部发生冲突。”
“双方各有伤亡,据报刘雅部死十七人,伤四十余;罗艺部死二十一人,伤三十八,另有五名平民被流矢所伤,其中一人伤重不治。”
杨大毛接过密报,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缓缓划过。
“罗艺那边什么反应?”
“罗艺已派使者至乐寿,向窦公提出严正交涉。”
魏征继续道,“要求窦公交出刘雅、王琮二人,赔偿白银五千两、战马百匹,并割让洺州以北五十里之地作为补偿。”
“好大的胃口。”
杨大毛冷哼一声,“窦建德什么态度?”
徐世积接过话头:“窦公态度强硬。他认为事端是罗艺部挑衅在先——据窦公来使所言,当时罗艺部一队骑兵越界狩猎,刘雅率部阻拦,对方不仅不退,反而辱骂窦公是‘河北草寇’。双方口角升级,最终拔刀相向。”
杨大毛站起身,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幅地图前。他的手指沿着黄河划过,停在河北与幽州的交界处。
“罗艺这老小子,如今是李渊封的燕王,驻守幽州。他手下三万幽州铁骑,大半是前隋边军精锐,装备精良,战马充足。”
他转身看向两位谋士,“这个时候突然挑衅窦建德,恐怕不是偶然。”
魏征点头:“主公明鉴。据探子在长安传回的消息,李渊半月前曾密召罗艺入京,不仅赏赐黄金千两、绢帛五百匹,还将自己佩戴多年的玉带赠予罗艺,以示恩宠。二人闭门密谈近两个时辰,内容不详。”
徐世积补充道:“更有甚者,三日前——正是洺州冲突发生之日,李渊次子李世民率军三万,突然移驻河东,距河北边境仅二百里。此举名为‘剿匪’,实则与罗艺形成南北呼应之势。”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杨大毛走回案几前坐下,端起已凉的茶盏,一饮而尽。
“窦建德那边,内部意见如何?”
徐世积从袖中取出另一份密函:
“窦公麾下分作两派。谋士凌敬、宋正本等人主张克制,认为当前应以稳固河北、积攒实力为主。”
“凌敬甚至当庭进言:‘今唐据关中,兵精粮足;王世充据洛阳,虎视眈眈;杨大毛据山西五郡,与我互为唇齿。若此时与罗艺开战,无论胜败,必元气大伤,恐为他人所乘。’”
“另一派以大将王伏宝为首,主战呼声极高。”
魏征接口道,“王伏宝声称:‘罗艺匹夫,欺我太甚!若此等挑衅都能容忍,河北诸将颜面何存?日后如何在乱世立足?’窦公麾下将领多出身草莽,血性刚烈,附和王伏宝者甚众。”
杨大毛揉着眉心,感到一阵疲惫涌上。
这乱世如同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每一步都牵一发而动全身。
“窦建德派信使前来,除了希望我声援,还说了什么?”
“他希望主公能派遣一支兵马,驻防于两郡交界,以壮声势。”
徐世积道,“并希望主公能提供三千石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魏征向前倾身,压低声音:“主公,此事需慎之又慎。窦公与主公有盟约,更有窦骁公子这层关系,于情于理都该支持。”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若直接卷入与罗艺的冲突,等于正式与李渊撕破脸。如今我军虽有五郡,民生未复,府库不盈,六万将士中能战之兵不过四万。若战线拉长,两线作战,绝非上策。”
“更重要的是,”魏征的声音几不可闻,“窦公部下派系复杂,绝非铁板一块。刘雅原为张金称部将,王琮则是隋朝降官,二人与窦公心腹将领素有嫌隙。”
“此次冲突爆发得如此突然,双方死伤相当,时机又如此巧合,是否另有隐情,尚未可知。若贸然介入,恐陷被动。”
杨大毛沉默良久,目光在地图上游移。
北有罗艺挑衅窦建德,西有李渊虎视眈眈,东有王世充蠢蠢欲动,南边的萧铣占据荆襄,杜伏威雄踞江淮,皆非善类。
他忽然问道:“徐世积,洛阳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徐世积精神一振,从怀中取出一卷细绢:“王世充加紧筹备称帝,已命人修缮洛阳宫室、制作仪仗。”
“据内线消息,他任命其侄王仁则为大将军,统领洛阳禁军;任命族弟王世恽为尚书左仆射,总领朝政。种种迹象表明,他最迟明年三月便会正式登基。”
“另外,”徐世积指着细绢上的密文,“王世充近日频繁调兵,加强虎牢关、金墉城防务。昨日有五百辆粮车自荥阳运往洛阳,押运兵力达三千之众。种种迹象表明,他有西进之意。”
“西进?”
杨大毛挑眉,“他是想打李密,还是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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