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毙王大有事件已经过去了十天,但余波仍在雁门五郡的官场与民间持续扩散。
郝瑗主持的“察事厅”已经初步组建,从“潜龙计划”中抽调了八名背景干净、心思缜密的年轻人,又从各郡抽调了五名经验丰富的老吏,由一名叫陆明的三十岁前县衙主簿统领。
陆明原是马邑郡一名郁郁不得志的刀笔吏,因在清理旧案时发现上司贪墨证据并冒险上报,反遭排挤。
此人性格执拗,认死理,眼里揉不得沙子,正是杨大毛需要的那种人。
察事厅设在将军府西侧一个独立院落,门前无牌无匾,只有两名普通卫兵把守,进出皆需凭特殊腰牌,神秘而低调。
短短半月,陆明已经收到了二十七封检举信,涉及五郡十六名官吏。
他按照杨大毛“证据确凿方可动,查实一件办一件”的指示,正带人暗中核查。
秋风渐凉,雁门的梧桐叶已落了大半。
杨大毛难得抽出半天时间,陪母亲白氏在院中散步。
白氏穿着新做的棉布夹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年过四旬,但比起当初在山沟里担惊受怕、面黄肌瘦的模样,如今面色红润了许多,只是眼神中偶尔还会闪过一丝属于那个荒诞“皇后”时代的惊惶。
“大毛啊,”白氏停下脚步,看着儿子,“娘听说……你把郝司马的表侄给打死了?”
杨大毛扶着母亲在石凳上坐下:
“娘,他贪了公家的钱,五十多贯呢。按律当斩。”
“可那是郝司马的亲戚啊……”
白氏忧心忡忡,“你就不怕寒了老臣的心?你舅舅前几日来,也说这事做得太绝了些,容易让人心生畏惧,不敢尽心办事。”
杨大毛眼神微冷。
白云奇。
这个舅舅,自从他势力壮大后,就一直想方设法在母亲面前吹风,想多揽权、多安排自己人。”
“前几日还以“管账需要亲信”为由,想把两个远房侄子塞进钱粮系统,被郝瑗以“需考核”为由挡了回去。
“娘,”杨大毛放缓语气,“正因为是郝瑗的亲戚,才更要严办。您想,我若饶了他,别人会怎么想?哦,郝司马的人贪了钱没事,那我们贪点也没关系吧?这一松口,底下就全乱了。”
“舅舅说得不对。让人心生畏惧的不是严刑峻法,而是执法不公。只要规矩立得明白,执行得一视同仁,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大家反而心里踏实,知道努力干活就有回报,伸手必被抓。”
白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叹了口气:
“娘不懂这些大道理,只是怕你树敌太多。你现在家大业大,娘看着心里高兴,可也天天提心吊胆……当初在杨家沟里,咱们就几百人,虽然苦,可睡得踏实。”
杨大毛握住母亲粗糙的手:
“娘,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咱们现在有六万大军,五郡百姓,只要儿子行得正、坐得直,让跟着咱们的人有饭吃、有奔头,就没人能动摇咱们的根基。”
“您啊,就好好享福,别操心这些。天冷了,我让吴婶给您做了新棉被,里面絮的是上好的鸭绒,晚上睡觉暖和。”
提到吴婶,白氏脸上露出笑意:
“吴婶是个好女人,做事麻利,心也细。就是命苦,年纪轻轻就守寡……大毛啊,娘看她也三十出头了,你身边……”
“娘!”
杨大毛哭笑不得,“这事您就别操心了。吴婶现在是医护营统领,管着二百多号人,忙着呢。”
“再忙也是女人啊,”白氏嘀咕,“你看秀宁怀孕时,吴婶照顾得多周到。还有那个长孙姑娘,肚子也显怀了吧?你总得给人家个名分……”
“娘,儿子知道了,这些事儿子会处理。走,咱们回屋,该喝药了。”
陪着母亲用过午膳、看着她喝完安神汤睡下后,杨大毛才轻轻退出房间。
高无庸在门外低声道:
“王爷,燕王妃(李秀宁)那边派人来问,您今日可否过去用晚膳?小公子有些咳嗽,夫人想请您去看看。”
杨大毛心中一紧:
“承业咳嗽?严重吗?请郎中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秋风燥,有些着凉,开了些润肺的方子,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告诉秀宁,我申时过去。”
他转身走向书房,路上却拐了个弯,先去了清荷院。
义成公主不在,侍女说她去了肥皂工坊。自王大有事发后,工坊采办流程全面整改,郝瑗制定了严格的“采购、验收、入库、领用”四分离制度,义成公主这几日正带着人重新梳理。
杨大毛想了想,又转向客院。
长孙无垢正坐在窗边缝制婴儿小衣,阳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她的小腹已经明显隆起,六个月的身孕让她原本清瘦的脸庞丰润了些,气色很好。
“王爷。”
见杨大毛进来,长孙无垢放下针线,欲起身行礼。
“坐着别动。”
杨大毛快步上前按住她,在她身边坐下,手自然地覆上她的肚子,“今日感觉如何?孩子闹不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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