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廿六,午时刚过,雁门城内寒气逼人,雪花纷飞。
杨大毛走出书房,踏着积雪,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北风如刀割般刮过面庞,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处理完军政事务后,便往后院李秀宁的居处走去。
院门口候着的婢女正要通传,他摆摆手,径直推门而入。
李秀宁正坐在窗边教杨承业学说话。
已满周岁的杨承业胖嘟嘟的小手指着绢布上的“人”字,咿呀学语。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褪去了几分昔日的英气,多了些为人母的柔和。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见是杨大毛,神色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平静:
“来了。”
杨承业见到父亲,张开小手:
“咿呀……咿呀!”
杨大毛脸上露出笑容,上前一把抱起儿子,用胡子扎他的小脸,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玩闹片刻,他将孩子交给乳母,示意其他人退下。
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李秀宁默默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垂着眼眸不说话。
杨大毛喝了口茶,开门见山:
“秀宁,老子有件事得跟你说。”
“请讲。”
“前夜,老子派人去太原,把你二嫂……长孙氏,请过来了。”
李秀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愕、愤怒,最终化为一片复杂的晦暗。
她手指攥紧裙摆,指节发白:
“请?这个‘请’字,用得可真轻巧。”
杨大毛放下茶杯,直视着她:
“秀宁,老子知道这事做得不地道。但乱世之中,有些手段,不得不使。”
“什么手段需要劫人妻室?!”
李秀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颤抖,“她是我二嫂!是我二哥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这样做,让我……让我日后如何面对兄长,如何面对父亲?!”
“那就不要面对。”
杨大毛语气冷静,“你现在是老子杨大毛的妻子,是燕王妃,是承业的娘。你的立场,只能在这里。”
李秀宁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
“那你告诉我,劫她来,究竟想做什么?若是想用她来要挟我父兄,我告诉你,没用!”
“我了解父亲,了解我二哥,他们绝不会为一个人质而放弃大业!”
“老子没想用她来换土地、换城池。”
杨大毛摇头,“长孙氏的价值,不在她是谁的妻子,而在她是谁。”
李秀宁皱眉:
“什么意思?”
“她爹长孙晟,是隋朝名将,在关陇一带人脉深厚。”
“她兄长长孙无忌,虽年轻,却是个人才,迟早会成大器。长孙氏本人,聪慧刚烈,有胆有识。”
杨大毛缓缓道,“把她握在手里,将来与你家打交道时,咱们就多一份筹码,多一条路。”
“这不是简单的要挟,这是……政治。”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
“老子答应你,绝不会将她收入后宫,更不会折辱于她。你就当府里多了一位客人,一位需要好生照看的客人。”
李秀宁沉默良久,终于问: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去劝劝她。”
杨大毛道,“你们是姑嫂,都是女人,好说话。”
“告诉她,在雁门,只要她不生事,不寻死,老子保她平安,衣食无忧。将来若有机会,也不是不能放她回去——但那得看局势。”
他看着李秀宁的眼睛:
“带承业一起去。让孩子叫她一声‘舅母’,让她看看,在雁门,也有天伦之乐,不是只有囚禁和绝望。”
李秀宁明白了。
这是要她去做说客,用温情软化她二嫂,稳住这个人质。
她心中五味杂陈,一边是娘家亲人,一边是丈夫儿子,这夹缝中的滋味,唯有自知。
最终,她点了点头:“……好,我去。”
“另外,”杨大毛起身,“从今日起,让她搬出那个小院,住在你这院子旁边的厢房。”
“由你照看,她可以在府内走动,但不能出府门半步。府中护卫会暗中盯着,这你不能瞒她,明说便是。”
说完,他走到李秀宁身边,握住她的手。
那手冰凉。
“秀宁,老子知道这让你为难。但你要记住,你和承业,才是老子的家人。其他人,都是棋子。”
“下棋的人,不能对棋子动感情,但也不能随意糟践棋子。这个道理,你懂。”
李秀宁感受着他掌心粗糙的温度,闭上眼,点了点头。
当日下午,李秀宁抱着杨承业,来到了软禁长孙氏的独立小院。
院门打开时,长孙氏正坐在院中石凳上,望着枯梅出神。
她已换了身干净的素色襦裙,头发简单挽起,未施粉黛,却更显清丽。
听到动静,她转过头,看到李秀宁时,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二嫂。”
李秀宁走到她面前,声音有些干涩。
长孙氏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子,良久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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