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72章 双简合流溯洪荒

古庙死寂，唯闻庙外冷雨敲打残瓦的淅沥声，单调而压抑，仿佛为那诡异老僧的消散奏响的挽歌。空气中残留的那丝奇异檀香与尘埃霉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污浊感。

“‘归墟非想象’、‘星火非唯一’、‘小心聆听者’……”唐僧喃喃重复着那老僧最后的谶语，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这……这究竟是何意？那老僧，是友是敌？是警示还是迷惑？”

八戒抱着胳膊，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道：“肯……肯定不是好东西！装神弄鬼的，吓死老猪了！还说‘他们在看着’……谁看着？在哪儿看着？”他惊恐地四下张望，仿佛阴暗的角落里随时会睁开无数双眼睛。

沙僧沉默地走到庙门口，厚重的身躯挡住外面灌入的冷风，降妖宝杖杵在地上，警惕地感知着四周。那老僧的出现与消散太过诡异，尤其是最后指向天空的动作和话语，让他怀中那九颗沉寂的头骨都似乎隐隐发凉。

孙悟空站在庙堂中央，混沌眼眸中的星璇缓缓平息，但锐利如刀的目光却扫视着老僧消失的那片空地，以及那尊面容模糊、双眼湿润的泥塑神像。没有妖气残留，没有法力波动，那老僧仿佛真的只是一缕偶然汇聚、又偶然散去的残念。但正是这种“无”，才更显其深不可测。

“是警告，也是提醒。”孙悟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聆听者’……或许就是‘祂’无处不在的耳目。那老僧残念能洞悉俺老孙心中所想，甚至知晓‘伐佛’之言，要么其本身境界高到难以想象，要么……就是这天地间，某些我们尚未察觉的规则，早已将我等标记、监控。”

他抬起头，望向庙外阴沉的天穹，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雨云，直视那隐藏在背后的、冰冷的“注视”。

“此地不宜久留。”孙悟空收回目光，看向唐僧，“师父，那两块玉简碎片，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解读，找到归墟线索，否则我等如同盲人骑瞎马，步步危机。”

唐僧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纷乱，重重点头：“不错。纵前路是刀山火海，也需看清方向再闯。”

当下，也顾不得这破庙的诡异与外面的凄风冷雨，四人寻了一处相对干燥的角落。孙悟空布下一层混沌原初之力构成的简易屏障，隔绝内外气息与声音。沙僧与八戒一左一右护法，唐僧则与孙悟空相对盘膝而坐。

孙悟空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地将镇压在识海深处的两块玉简碎片的信息流，分出一丝，极其缓慢地引导出来。一块得自祭赛国佛宝舍利，气息相对“温和”，带着被佛力长期浸染的痕迹；另一块得自古水眼白骨祭坛，气息暴戾古老，蕴含着巫妖的怨念与战意。

当这两股性质迥异却又同源的信息流，被孙悟空的混沌原初之力包裹着，同时呈现在唐僧以十世修行佛蕴构筑的灵觉感知前时，奇迹发生了！

两块碎片的信息并未冲突，反而如同失散多年的拼图，开始自发地吸引、互补、融合！

“嗡——！”

唐僧只觉得神魂剧震，眼前不再是破碎的文字与画面，而是仿佛被拖入了一条奔腾不息、光怪陆离的时光长河！孙悟空亦是以混沌之力为桥梁，共享着这源自洪荒太古的浩瀚信息！

他们“看”到了——

……宇宙初开，清浊分立，万灵竞生。然有“混沌遗毒”，化生“噬道天魔”，无形无质，侵蚀万物道则，欲重归混沌……

……为阻天魔灭世，万族联合，神、仙、佛、魔、巫、妖……乃至先天生灵，共铸“秩序锁链”，封天锁地，构建“天道防护”，将“噬道天魔”主体意志镇压于“归墟”之眼，并以无上愿力与规则，持续净化其逸散之力……

……然，岁月流转，执掌“秩序锁链”核心权柄的几位至高存在，渐被锁链反噬，或被天魔残念侵蚀，心性渐变。他们开始认为，并非只有“噬道天魔”是威胁，一切不受控的“变数”，一切强烈的“自我意志”，皆会扰动“秩序”，可能导致防护破裂，天魔再现……

……于是，“净化”内涵悄然改变。从针对“天魔”，扩展到针对一切“不安定因素”。他们视娲皇执掌的“造化”与“生机”为最大变数，视巫族战天斗地的“不屈战意”、妖族弱肉强食的“野蛮本性”皆为需要修剪的“枝杈”……遂有远古之战，娲皇败绩，巫妖陨落，万族臣服……

……西行取经，乃是这异化“秩序”策划万古的终极“净化”仪式！以金蝉子十世佛蕴为“净化之引”，以其庞大因果吸引东土乃至南瞻部洲所有“变数”汇聚；以补天石本源（孙悟空）为“净化之匙”，开启最终仪轨；行至灵山，引动“秩序锁链”本源之力，将汇聚的亿万生灵因果、气运、自由意志……尽数“格式化”，重归“纯净”，以巩固其绝对统治，并试图借此彻底炼化“归墟”眼内的天魔主体，成就其唯我独尊的“永恒秩序”！

……然，娲皇陛下早有后手。她于陨落前，撕裂部分本源与记忆，制成数块玉简碎片，散落各方，指引后来者。“归墟”并非绝地，而是最初封印天魔、也是唯一可能找到对抗异化“秩序”力量——“源初星火”的地方！“星火”并非一种，而是所有在远古战中陨落的、不屈的先天神魔、祖巫大妖等残留的本源意志碎片！集齐星火，可重燃造化，撼动锁链！

……小心“聆听者”！他们是异化“秩序”侵蚀天道规则后，诞生的无形无质之耳目，依附于法则存在，窥探三界一切“异动”……碧波潭、古水眼之事，恐已引起注意……

信息洪流至此缓缓平息，但那浩瀚而残酷的真相，已如烙印般深深刻入唐僧与孙悟空的心神。

两人几乎同时睁开双眼，额角皆布满冷汗，脸色苍白，但眼神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那是洞悉一切后的愤怒，与找到方向后的决绝！

“原来……这才是西行……”唐僧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带着无尽的悲凉与一种破灭后的新生。

“好一个‘秩序’！好一个‘净化’！”孙悟空咬牙切齿，混沌眼眸中杀意滔天，“用俺老孙的‘钥匙’，去锁死这天地众生！做你娘的清秋大梦！”

他猛地站起身，混沌原初之力因极致的愤怒而澎湃鼓荡。

“归墟……源初星火……”

“这条路，俺老孙走定了！”

“不仅要救出娲皇，还要砸烂这狗屁的‘秩序锁链’，放出那‘噬道天魔’……不，是放出这天地本该有的——万类霜天竞自由！”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这破败的古庙中炸响。

庙外，雨不知何时已停。

一缕惨白的月光，挣扎着穿透残破的云层，斜斜照入庙内，落在那尊泥塑神像湿润的双眼上。

那双眼，仿佛在月光下，

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