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546章 须菩提祖师残影

隐秘通道并非坦途，倾斜向下，幽深仿佛没有尽头。四周冰壁上的黑色冰晶越来越多，如同凝固的暗夜，吞噬着众人护体灵光散发出的微光，只留下那条由悟空混沌意志与石台道韵维持的星光路径，在绝对的黑暗中指引方向。

空气中弥漫的归墟气息愈发浓重，那并非单纯的死寂，而是一种万物终结、百川入海般的苍茫引力，拉扯着人的神魂，仿佛要将一切都拖入永恒的沉寂。修为最弱的小白龙已不得不显出龙形，凭借祖龙血脉的天然抗力才能勉强抵御这股牵引。猪八戒那新得的蔚蓝水元也显得躁动不安，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通道的震动始终未曾停歇，身后方寸山彻底崩塌的沉闷轰鸣如同遥远的丧钟，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祖师残影最终消散的那一幕，如同烙印，灼烧着孙悟空的灵魂。他沉默地领头疾行，金瞳在黑暗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是一种将悲怆与怒火强行压制成决绝燃料的状态。

金蝉子·唐能感受到悟空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情绪，他靠近些许，以心灯传去一丝无声的抚慰，低声道：“悟空，祖师超脱，残影亦是为护持大道而散。莫要让悲恸蒙蔽灵台，前方之路，仍需你清明之心指引。”

悟空脚步未停，只是微微颔首，紧握金箍棒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何尝不知？只是那份如师如父的恩情骤然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告别，心绪岂能轻易平复？

又前行不知多久，通道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的微光。并非出口的自然光，也不是规则星海的璀璨，而是一种……柔和、稳定、仿佛能抚平一切创伤的清辉。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穿过一个狭窄的隘口，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来到了一处位于山腹深处的、巨大的地下空腔。空腔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出口，也没有归墟的恐怖景象，而是一片宁静的、散发着朦胧清光的……小湖。

湖水清澈见底，却深不可测，水中没有任何生物，唯有那纯粹的清光自湖底弥漫而上，将整个空腔照亮。湖水边缘，是光滑如玉的岩石，岩石上生长着一些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形态奇特的透明苔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安详气息，与外界的崩塌毁灭、归墟引力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那小湖的中央，清光最为浓郁之处，一道熟悉的、由清光构成的模糊身影，正静静地盘坐在水面上空，道袍古朴，气息超然。

正是须菩提祖师的残影！

“师……师父？！”孙悟空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亲眼看到祖师残影在核心崩塌中消散！

猪八戒等人也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那湖中央的祖师残影缓缓“抬眸”，清光构成的面容依旧模糊，但那股温和、深邃的意蕴却真实不虚。他看着震惊的众人，平和的声音直接在众人心间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虚幻感：

“不必惊讶。此乃贫道预留于此的……最后一道神识烙印，依托这口‘静心池’的万古清辉而存，并非先前那缕与山门同存亡的残影。”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山门倾覆，已在预料之中。那缕残影携核心道统印记，与封印同烬，既是为了掩护汝等撤离，亦是为了……彻底斩断天道锁链对此地‘变数源头’的锁定。”

悟空瞬间明悟，心中五味杂陈。原来祖师早已料到今日之局，甚至不惜以自身残留的意志为代价，布下这金蝉脱壳之局，只为给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师父……”悟空声音哽咽，再次跪拜下去，“弟子无用，累及师门……”

“痴儿，起来。”祖师残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方寸山不过一隅之地，道统真传在心不在形。汝等能至此，便是道统不灭之明证。昔日点化于你，便是看到了破旧立新之机于你身上。今日之劫，亦是汝等破妄路上必经之考验。”

他虚抬手掌，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悟空托起。

“时间无多，这道烙印能量有限，长话短说。”祖师残影语气转为凝重，“汝等方才在核心所见星图虽未完全显化，但关键信息，贫道已借石台之力，烙印于悟空神识之中。那归墟之眼的坐标，以及锁链核心枢纽与之关联，需汝等自行参悟印证。”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悟空身上：“归墟之眼，乃天地裂痕，亦是规则漏洞，更是……上古一桩巨大因果的了结之地。天道锁链投入重兵镇守，非仅为维系平衡，更深层目的，乃是汲取其内蕴藏的、足以颠覆当前秩序的……‘源初之力’。”

“源初之力？”众人心神一震。

“乃是开天辟地之初，清浊未分，规则未定时，残留的混沌本源之力，远比汝如今所持之混沌更为古老、纯粹。”祖师残影解释道，“锁链欲将其彻底掌控、同化，以完善其僵化秩序，使三界彻底成为其牢不可破之囚笼。”

“然，物性相克。至阴之弱水，可蕴先天水精；至寂之归墟，亦藏新生之机。那‘源核’有灵，唯心可渡，并非虚言。其灵性，便是源自那未被锁链完全污染的‘源初之力’，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与对禁锢的反抗。”

祖师残影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指引：“汝等此行，凶险远超以往。不仅需面对归墟本身吞噬万物之险，更需直面天道锁链布设于彼处的强大镇守，以及……那被禁锢万古、心思难测的‘源核’之灵。”

“切记，欲破锁链，非独仗武力。需以悟空之混沌引其共鸣，以金蝉之功德化其怨怼，以八戒之水元润其枯寂，以沙僧之寂灭安其躁动，以白龙之守护坚其信念，以铁扇之决绝断其枷锁……汝等之道，合则生，分则亡。”

他的身影开始微微晃动，清光变得有些不稳定，显然这道烙印的能量即将耗尽。

“前方之路，由此静心池底暗流通向山外，直指北俱芦洲腹地，亦是归墟之眼方向……贫道能助汝等者，至此为止……”

祖师残影的声音愈发微弱，身影也越来越淡。

“未来之路，崎岖坎坷，然心灯不灭，破妄可期……”

“去吧……莫要回头……莫负……初心……”

最后的话语如同风中絮语，袅袅散去。湖中央那清光身影彻底化作点点流光，融入了下方的静心池中，池水清辉荡漾，仿佛祖师最后的祝福。

空腔内，一片寂静。

众人望着那恢复平静的池水，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激昂。

故山已逝，师影永诀。

然道统不灭，前路已明。

孙悟空缓缓站起身，擦去眼角不经意间滑落的一滴灼热，金瞳之中再无迷茫，唯有如同磐石般的坚定。他感受着脑海中那清晰的归墟坐标，以及祖师最后的谆谆教诲。

他转向同伴，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休息片刻，调整状态。”

“然后，我们出发。”

“目标，归墟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