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536章 万里传音求法门

冰魄裂隙内，时间仿佛被冻结，唯有幽蓝的冰壁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微光。猪八戒依旧昏迷不醒，但气息平稳，脸上那丝异样的红润并未褪去，周身隐隐流转的、带着苍茫气息的水元波动，证明他正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消化着那丝先天水精的馈赠。

然而，团队的困境并未解除。金蝉子·唐盘膝坐在八戒身旁，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虑。他尝试以心灯温养八戒的神魂，却发现那丝微弱的新生水元自成一体，排斥着外来的力量，即便是善意的滋养。显然，八戒正处在一种关键的蜕变期，外力贸然介入，恐适得其反。

“师父，二师兄他……何时能醒？”小白龙忍不住低声问道，龙目中满是关切。渡过弱水的短暂兴奋早已被眼前的现实冲淡。

金蝉子·唐缓缓摇头：“难说。他此番机缘，福祸难料。神魂与弱水本源气息交融，非是寻常伤势，更像是一种……沉睡中的炼化。快则三五日，慢则……难以估量。”

三五日？在这危机四伏的北俱芦洲边缘，停留三五日，无异于自杀！后方虽暂时摆脱了冰魅的纠缠，但这片冰原的恶意无处不在，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冒出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更何况，他们的目标是远在北俱芦洲极地的归墟之眼，时间本就紧迫，九九八十一日的期限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铁扇公主走到裂隙入口，透过那层天然的寒冰屏障望向外面。风雪依旧，弱水死寂，天地间一片苍茫。她冷声道：“不能干等。要么留下人看守，其余人先行探路；要么，必须找到让他快速苏醒，或者能安全携带他前行的方法。”

留下人看守？在这绝地，分散力量意味着风险倍增。携带昏迷的八戒前行？且不说速度大减，一旦遭遇战斗，他将成为最致命的弱点。

沙僧沉默地擦拭着降妖宝杖，忽然开口：“大师兄，师父，或许……可以尝试向外界求援？”

“求援？”悟空眉头一挑，“向谁求？此地距离东土大唐何止万里，寻常传音之术根本无效。天庭？灵山？他们怕是正盼着我们葬身于此。”

沙僧抬起头，目光沉稳：“非是向他们。大师兄可还记得，我们离开古炼场时，那位神秘前辈的赠言，以及……敖烈太子那丝残灵引动的龙族血脉共鸣？”

悟空金瞳一闪，瞬间明白了沙僧的意图：“你是说……尝试联络东海？或者……方寸山？”

沙僧点头：“东海龙族经此一役，虽元气大伤，但底蕴犹在，或许有安魂定神、助人苏醒的秘宝或法门。而祖师他老人家……虽言明不再过问，但若我等真到了山穷水尽之境，或许……会有一线指点？”

这无疑是一个大胆的设想。万里传音，跨越无尽疆域和重重阻碍，其难度可想而知。尤其是联络方寸山，须菩提祖师早已超然物外，是否会回应，更是未知数。

金蝉子·唐沉吟片刻，道：“沙僧所言，不失为一策。然传音之法，需有明确坐标与强大神识支撑，还需克服北俱芦洲此地混乱规则的干扰。悟空，你可有把握？”

悟空走到裂隙中央，闭上双眼，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向外扩散。甫一接触外界，便感到无数混乱、暴戾、冰寒的意念如同针扎般刺来，北俱芦洲的规则果然对神识探查极不友好。他强行稳住心神，破妄瞳在识海中微微开启，试图穿透这层层阻碍，捕捉那冥冥中与东海、与方寸山的一丝因果联系。

与东海的联系，主要系于小白龙身上。悟空的神识小心翼翼地缠绕上小白龙的气息，试图通过那份同源的血脉感应，将讯息传递出去。他“看”到了无尽的汪洋，感受到了浩瀚水元，但那份联系极其微弱，仿佛隔着重重大雾，难以精准定位，更别提传递复杂的信息。强行冲击，只怕会伤及小白龙本源，且成功率渺茫。

他转而尝试感应方寸山。那里是他学艺之地，有着最深刻的印记。神识沿着那份师徒因果溯源而上，穿过混乱的规则乱流，仿佛触及到了一片清静无为、超然物外的虚空。然而，那片虚空如同镜花水月，看似很近，实则遥不可及。一道无形而浩瀚的屏障隔绝了一切，那是祖师不愿再被打扰的意志体现。他的神识如同撞上了一堵柔软的墙壁，被轻轻推开，无法深入分毫。

悟空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脸色略显凝重：“不行。此地规则干扰太甚，东海联系过于微弱缥缈，强行传讯，恐反噬小白龙。方寸山……祖师心意已决，屏障坚固，俺老孙的神识无法穿透。”

希望似乎破灭了。裂隙内的气氛更加沉闷。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昏迷的猪八戒，身体忽然又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并非痛苦，倒像是……某种无意识的吟诵。他周身那丝苍茫的水元波动也随之荡漾开来。

而随着这丝波动的荡漾，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死寂、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冰魄裂隙四壁，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泛起一圈圈极其细微、肉眼难辨的涟漪！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隐晦的空间波动，从冰壁深处悄然弥漫开来！

“这是……”铁扇公主最先察觉到异常，她敏锐的煞气感知到了空间结构的变化。

孙悟空金瞳骤亮，破妄瞳全力催动，死死盯住那泛起涟漪的冰壁。在他的视野中，冰壁不再是简单的实体，其内部仿佛隐藏着无数细密繁复、若有若无的银色纹路，此刻正被八戒身上散发的那丝奇异水元波动所激活！

“俺明白了！”悟空猛地一拍手，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这冰魄裂隙，并非天然形成！它是一处……上古水脉的通讯节点！或者说，是某个古老水元网络残存的‘中转站’！”

他回想起渡过弱水时，八戒那无意中引动弱水、沟通先天水精的场景。八戒身上那丝融合了先天水精气息的新生水元，其位格极高，竟在无意间，与这隐藏在冰原之下的、早已废弃不知多少万年的上古水元网络，产生了共鸣！

“八戒的水元，成了激活这节点的‘钥匙’！”小白龙也反应过来，龙目放光。

金蝉子·唐双手合十，面露恍然：“阿弥陀佛，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八戒遭此一劫，却也为我等开启了一线生机。”

沙僧紧握降妖宝杖，沉声道：“大师兄，可能利用此节点传讯？”

悟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那被激活的冰壁纹路。这一次，不再是强行冲击外界，而是尝试“接入”这个古老的水元网络。

神识融入的刹那，他仿佛坠入了一条由无尽水流和信息构成的、光怪陆离的隧道！无数残缺的、混乱的、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水元讯息碎片扑面而来，有远古的潮汐记录，有失落文明的祈雨祭文，有强大水族厮杀的咆哮，甚至还有一些冰冷机械的、仿佛来自“天道锁链”系统的监控回响……这是一个庞大网络崩溃后残留的、无序的信息海洋！

想要在这种地方定向传讯，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悟空没有放弃。他紧守心神，凭借着与东海和方寸山的那一丝微弱的坐标联系，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掌舵，艰难地引导着自身的神识意念，将其“写入”这奔腾的水元信息流中。

他传递给东海的信息极其精简，包含了他们的位置、现状、以及归墟之眼的目标。传递给方寸山的信息则更加简单，只有四个字，凝聚了他最强的神念与最深的恳求：

“弟子遇困，求法门！”

做完这一切，他的神识如同被抽空，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身形微微晃动。这种在混乱信息流中精准投递讯息的方式，对心神的消耗巨大无比。

“大师兄！”小白龙连忙上前扶住他。

悟空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目光紧紧盯着冰壁。那泛起的涟漪正在缓缓平复，古老的纹路重新隐没。

“消息……发出去了吗？”铁扇公主问道。

“不知道。”悟空喘了口气，实话实说，“这网络残破不堪，信息能否抵达，抵达后对方能否接收并理解，都是未知数。而且，即便收到，他们能否及时赶来，或者是否有办法隔着无尽虚空传递法门宝物……更是渺茫。”

这更像是一次寄托于渺茫希望的赌博。赌的是东海龙族尚有余力，赌的是祖师或许尚存一丝不忍，赌的是这上古水元网络还残留着一丝功能。

裂隙内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明白，这可能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被动等待之外的尝试。

时间一点点流逝，八戒依旧昏迷，冰壁再无反应。

就在众人心中的希望之火即将熄灭之时——

那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冰魄裂隙中央，空间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一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五彩光华，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

那光华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其出现的方式，却让孙悟空和金蝉子·唐同时浑身一震！

那气息……与他们离开娲皇古炼场时，娲皇意志最后馈赠的力量同源！

五彩光华缓缓飘落，并非落在任何人身上，而是径直没入了昏迷的猪八戒眉心之处。

下一刻，八戒周身那原本自行流转的苍茫水元，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力量的引导与安抚，瞬间变得温顺而有序，流转的速度明显加快，而他脸上那丝异样的红润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沉睡般的宁静。

同时，一段极其简短、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同时流入在场除了八戒之外每个人的心田：

“静待三日，水元自融。前行之路，循冰蓝星芒。”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解释。但这熟悉的慈悲与创造意蕴，这精准的指引，无疑来自那位他们刚刚尝试联络的、超然物外的存在——须菩提祖师！

祖师，终究还是回应了！并非直接降临，而是借助这偶然被激活的上古水元网络节点，以及那残留的娲皇气息为引，隔空送来了一丝指引与安抚！

虽然只是让八戒稳定下来，并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前行方向，但这对于身处绝境的他们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是祖师！”小白龙激动得龙须颤抖。

沙僧重重松了口气，向来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如释重负。

铁扇公主眸光闪动，看向八戒的眼神更加复杂，似乎没想到这呆子的机缘，竟能引动祖师隔空出手。

金蝉子·唐朝着东方深深一揖：“阿弥陀佛，叩谢祖师慈悲。”

孙悟空看着气息彻底平稳、陷入深度沉睡的八戒，又看了看那已经消失无踪的五彩光华，金瞳之中光芒闪烁。

“万里传音，终有回响。”他低声自语，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三日……我们就等这三日！”

“循冰蓝星芒……”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冰壁，望向了北俱芦洲更深处的风雪与黑暗，“看来，前路已有标记。呆子，快点醒来吧，新的征程，等着我们呢。”

冰魄裂隙内，希望重新点燃。众人各自寻地方调息休整，等待着三日之后的到来。而外界，北俱芦洲的风雪依旧呼啸，仿佛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