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524章 悟空筋斗云疾行

方寸山外，云雾依旧缭绕，将灵台胜境遮掩得严严实实。孙悟空保持着恭敬的跪拜姿势，头颅低垂，心神却如同古井，映照着周遭的一切细微变化。他并未因自身实力的暴涨而流露出半分焦躁或不耐，仿佛可以在此跪拜到地老天荒。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间的清风拂过他金色的毛发，带来远处隐约的鹤唳猿啼。就在那轮虚幻的日头即将升至中天，投下最为炽烈的光芒时，那亘古不变的云雾，终于起了变化。

并非轰然洞开，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拨动，缓缓向两侧流转、散开，露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由青石板铺就的蜿蜒小径。小径深处，依旧云雾弥漫，看不真切，但那熟悉的、超然物外的气息，却如同潮水般涌出，洗涤着悟空的心神。

一个平和、苍老，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仿佛自九天之上，又仿佛就在悟空耳边响起：

“顽石既归，何故又来扰吾清静？”

声音入耳，悟空心中一震，知道是祖师回应了！他不敢怠慢，依旧保持着跪姿，以神念恭敬回应，声音清晰地传入小径深处：

“不肖弟子悟空，叩谢恩师当年授艺之恩！今日冒昧前来，实因三界遭劫，众生蒙难，弟子愚钝，深陷迷局，前路断绝，特来叩请恩师，指点迷津！”

他将自身离开方寸山后的经历，尤其是西行取经途中对灵山佛法的质疑、六耳猕猴之劫的真相、无字经卷吞噬功德的阴谋、天道锁链的冰冷存在，以及娲皇古炼场中得知的上古秘辛，尽可能地浓缩、清晰地以神念传递出去。其中着重提及了战友的惨烈牺牲，尤其是小白龙敖烈、牛魔王、东海龙王敖广等人的殒落，言语中充满了悲怆与不甘，却也并未过多渲染自身功劳，只是陈述事实。

最后，他恳切道：“弟子深知，天道锁链不破，则灵山天庭根基不毁，众生永为囚徒薪柴。然锁链根源深厚，牵扯上古秘辛，弟子虽偶得娲皇遗泽，实力略有精进，却如盲人执炬，难照前路。万望恩师慈悲，念在苍生疾苦，为弟子指明一条破妄之路！”

诉说完毕，悟空再次以头触地，屏息凝神，等待着祖师的回应。

云雾小径深处，陷入了沉默。只有那超然的气息依旧流转，仿佛在审视，在权衡。

良久，那苍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痴儿……尔等所行，吾已尽知。破妄……破妄……可知‘妄’从何来？‘真’在何处？”

这并非回答，而是反问。

悟空心神一凛，知道这是祖师的考较，亦是点拨。他沉吟片刻，结合自身经历与金蝉子·唐的开示，谨慎答道：“回禀恩师，弟子愚见，灵山所立之佛法，天庭所定之秩序，看似维护三界，实则为满足一己之私、维系冰冷规则而设，禁锢众生心念，吞噬万物生机，此即为‘大妄’！而‘真’，或在众生本心之自在，在天地运行之自然，在打破枷锁后那无限可能之新生！”

“哦？” 祖师的声音似乎起了一丝波澜，“众生之心，纷繁复杂，善恶交织，痴愚并存，纵放其心，岂非更乱？天地自然，弱肉强食，轮回无常，任其运行，岂非更苦？”

悟空昂起头，眼中混沌火焰燃烧，声音坚定：“心虽有杂，其性本净！枷锁之下，善非真善，恶乃逼成！若能破除外在之妄，启众生本有之智，纵有纷乱，亦是走向真正秩序之必经！天地自然，固有生灭，然当前之‘秩序’，乃是扭曲、僵化之平衡，如同将活水冻成寒冰，看似稳固，实则扼杀一切生机！弟子所求，非是归于原始混沌，而是破开这人为之冰，让活水重新流淌，虽有波涛，亦是生命！”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决绝：“即便前路更乱、更苦，也胜过在这虚假的‘安宁’中慢性消亡！此乃弟子一路行来，见众生之苦，历战友之殇，所悟之道！求恩师明鉴！”

小径深处的云雾似乎微微翻滚了一下。

“……倒是长进了些。” 祖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然，知‘道’易，行‘道’难。汝可知，欲破天道锁链，需寻其‘枢机’？此‘枢机’非止一处，亦非固定不变。”

悟空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来了，连忙道：“请恩师示下！”

“天道锁链，维系三界平衡，亦汲取三界之力。其核心枢机，深藏于九天之上，非汝眼下可及。” 祖师缓缓道，“然，锁链延伸，遍布三界，于几处关键节点，亦有次级‘枢机’存在，如同巨树之根系主脉。若能断其主脉，虽不能立刻毁树，亦可令其元气大伤，运转滞涩，为最终破其核心，创造契机。”

“其中一处，便在那北俱芦洲之极，幽冥与现世交汇之隙，有一处被遗忘的‘归墟之眼’。此地乃上古一处未完全弥合之天地伤痕，天道锁链于此投入力量尤甚，以维系此处脆弱平衡，防止其彻底崩坏，引发连锁反应。若能扰乱甚至暂时截断此节点之力，锁链整体必生剧烈动荡。”

归墟之眼！

悟空牢牢记住这个名字，心神震撼。北俱芦洲乃是苦寒凶险之地，妖魔横行，环境恶劣，而那归墟之眼，听名号便知是比万寂荒墟更为可怕的绝地！

“然，此去路途遥远，凶险莫测，更需时机。” 祖师的声音继续传来，“锁链运转，自有其律动周期。下一次其对此处节点力量投入相对减弱、便于外力介入之‘窗口’，据吾推演，当在九九八十一日之后。”

九九八十一日！

悟空心中计算，时间颇为紧迫！

“此外，” 祖师语气微凝，“灵山与天庭，绝不会坐视尔等行动。汝之行踪，恐已引起警觉。此番离去，需速，需隐。”

话音落下，也不见任何法力波动，悟空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托起。与此同时，一道灵光自云雾小径中射出，没入他的眉心。

灵光之中，并非具体功法，而是一道极其玄奥的空间坐标印记与一段关于如何最大限度隐匿自身气息、融入天地规则的感悟。

“此印记可助汝定位‘归墟之眼’大致方位。至于如何抵达，如何行事，便看汝自身造化。” 祖师的声音渐渐变得缥缈，“去吧。莫要再言师承，莫要再扰清静。此间事，吾不会再问。”

随着话音，那云雾小径开始缓缓合拢。

悟空知道，祖师能给出如此明确的指引，已是破例，不敢再多言，再次深深一拜：

“弟子……拜谢恩师！恩师教诲，永世不忘！”

拜毕，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留恋。

心念动处，并未施展那声势浩大的筋斗云，而是依据祖师所授的隐匿感悟，将周身气息彻底收敛，与周遭山石草木融为一体。随即，他身形微微一晃，竟化作一道几乎与空间背景色无异的淡薄虚影，以一种远超从前的、近乎空间跳跃般的极致速度，沿着来时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疾驰而去！

筋斗云犹在，却已无需显化。

一念动，便是十万八千里！

且无声无息，无影无痕！

他必须争分夺秒，尽快赶回古炼场，将消息告知同伴，并利用这八十一天的时间，做好万全准备，奔赴那北俱芦洲的绝险之地——归墟之眼！

新的目标已然确立，更艰险的征途，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