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514章 清点损失士气低

灰白黯淡的天光下，娲皇古炼场一片死寂。那曾经炼石补天的无上伟力早已消散在万古时光中，只留下这片残破、空旷、弥漫着古老与苍凉气息的遗迹，以及五个劫后余生、身心俱疲的身影。

短暂的脱离险境的庆幸，很快便被更深的疲惫与沉重的现实所取代。

孙悟空强迫自己压下立刻探索这片古炼场、追寻那呼唤之源的冲动。作为此刻队伍实质上的核心，他必须首先确保众人能活下去，能恢复基本的行动力。

他走到依旧瘫软如泥的猪八戒身边，蹲下身，伸手搭在他的脉门上。神识探入，眉头立刻紧锁。八戒体内的情况比看上去更糟，经脉多处断裂，五脏六腑皆有移位和损伤，最麻烦的是，之前强行对抗阵法、穿越空间以及被混沌之气侵蚀，使得他苦修多年的天罡仙元几乎溃散，道基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若不及时稳固，即便保住性命，修为也将大幅倒退，甚至可能跌落仙位。

“猴……猴哥……俺老猪……是不是要……嗝屁了……” 八戒有气无力地哼哼着，眼神涣散。

“死不了，撑住。” 悟空言简意赅，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调动体内已然恢复不少的法力，混合着一丝温和的混沌之气，缓缓渡入八戒体内，先护住其心脉与识海，暂时稳住那濒临崩溃的道基。更细致的治疗，需要等八戒自己恢复一丝元气后才能进行。

他又查看了沙僧的情况。沙僧伤势同样不轻，但巫妖之躯本就强悍，加上他修炼的死寂之道与古炼场残留的某种寂灭意蕴隐隐相合，反而在自主地缓慢吸收此地的混沌死气修复自身，虽然过程缓慢痛苦，但至少没有恶化。他对着悟空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尚可支撑。

金蝉子·唐盘膝坐在不远处，双目微阖，周身那微弱的功德光晕与古炼场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创生慈悲意蕴交相辉映，似乎在尝试沟通、吸纳。他的伤势更多是神魂与本源上的消耗，十世功德几乎燃尽，非寻常药物或灵气可以弥补，需要大机缘或漫长岁月的修养。但他神色平静，眉宇间虽带疲惫，却无半分颓唐，仿佛在绝境中依旧坚守着某种信念。

铁扇公主独自坐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背对着众人，肩头微微耸动。她没有调息，只是死死攥着那柄陪伴她无数岁月的芭蕉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牛魔王在她面前形神俱灭的场景，显然仍在狠狠撕扯着她的心。这位往日性情刚烈、智计百出的罗刹女，此刻只剩下无声的悲痛与……一片冰冷的死寂。她的士气，低落到了谷底。

悟空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曾经浩浩荡荡的反天联军，如今只剩下他们五人。

牛魔王、敖广、七大圣旧部、万千妖族龙族儿郎……皆已血洒征途。

小白龙敖烈，更是早在灵山便已魂飞魄散。

他们一路挣扎，从灵山核心杀到边缘荒墟，再闯入这上古遗迹，付出的代价，惨烈到无法形容。

而他们得到了什么？

窥见了天道锁链的冰冷真相？

见识了灵山佛法的虚伪与残酷？

然后呢？除了满身的伤痕和刻骨的仇恨，他们还剩下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如同古炼场本身那灰白的天幕，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包括悟空自己。他虽因补天石本源在此地如鱼得水，实力正在快速恢复，甚至隐隐有所精进，但同伴的惨状、联军覆灭的现实，像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的振奋。

士气，已降至冰点。

继续抗争的意义是什么？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破妄”？为了给死去的战友报仇？可对手是掌控三界秩序、拥有无尽资源与力量的灵山与天庭！他们这几个残兵败将，又能做些什么？就算悟空在此地获得天大机缘，又能如何？能对抗整个灵山？能斩断那贯穿三界的天道锁链吗？

绝望的阴霾，在无声地蔓延。连空气中那精纯的混沌之气，此刻吸入口中，都仿佛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悟空缓缓站起身，走到古炼场那无形的边界处，眺望着外面那片依旧翻涌、吞噬了无数战友的混沌虚空。他的金瞳之中，混沌火焰静静燃烧，倒映着无尽的黑暗，也倒映着身后同伴们低落的身影。

他知道，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否则，不等追兵杀来，他们自己就会在这片安全的遗迹中，被内心的绝望与虚无彻底压垮。

力量很重要，但信念，在此时，比力量更重要。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金蝉子·唐身上。

“师父，” 他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俺老孙记得，你曾言，佛法非是禁锢，乃是解脱。众生皆有佛性，皆可自成净土。”

金蝉子·唐缓缓睁开眼，看向悟空，眼中流露出询问。

悟空继续道，声音渐渐带上了一种力量：“如今，灵山所为，是以佛法为枷锁，以众生为薪柴。他们代表的，不是解脱，是最大的‘妄’！我们一路所见，一路所历，流的每一滴血，死的每一个兄弟，都在告诉我们——这条路，走错了！”

他抬起手，指向这片荒凉的古炼场：“娲皇陛下，当年炼石补天，为的是拯黎民于水火，护苍生于危难。那是创造，是慈悲，是守护！而非掠夺，非禁锢！”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扫过八戒、沙僧，最后落在铁扇公主微微颤动的背影上。

“敖烈为何而死？牛大哥为何而亡？敖广与龙族儿郎为何甘愿燃尽龙魂？他们为的，难道是让我们几个躲在这里，自怨自艾，然后等着被岁月磨灭，或者被灵山 找到碾死吗？！”

“不！” 悟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震得灰白的天幕仿佛都涟漪了一下，“他们用命换来的这条路，不是让我们用来苟且的！是用来让我们……掀翻那伪善的灵山，砸碎那冰冷的天道锁链的！”

他体内的补天石本源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澎湃的意志，发出低沉的嗡鸣，与整个古炼场隐隐共鸣。

“我们现在是只剩下五人，是伤痕累累，是士气低落！” 悟空踏前一步，混沌火焰在眼中炽烈燃烧，“但那又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心中的火还没灭，我们就还没输！”

“此地乃娲皇遗迹，蕴藏着上古之力！是危机，也是我等前所未有之机缘！” 他看向金蝉子·唐，“师父，你的‘心道’需重新积累，此地创生意蕴或可助你！”

看向沙僧：“沙师弟，你的寂灭之道，与此地死寂混沌可谓同源！”

看向八戒：“呆子，你的天罡仙元溃散，未必不是破而后立的契机！此地混沌之气，正好重塑根基！”

最后，他看向终于缓缓转过身的铁扇公主，她的脸上泪痕未干，但眼中那死寂的冰层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点燃。

“还有公主，你的仇恨，需要力量来清算！而力量，就在这里！”

悟空张开双臂，仿佛要将这片古老的炼场拥入怀中，声音如同誓言，回荡在寂寥的天地间：

“清点损失，是为了记住仇恨，而非沉溺悲痛！”

“士气低落，那就用敌人的血，用我们重新获得的力量，把它一点点烧回来！”

“诸位，擦干血泪，稳住伤势。然后，随俺老孙，在这娲皇陛下的故地——”

“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拿回我们该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