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437章 悟空朗声驳菩萨

孙悟空的话语，如同金石交击，字字铿锵，在这被佛光与混沌残余充斥的天地间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力量。那不仅仅是对观音菩萨劝降的拒绝，更是对旧有秩序、对所谓“天命”与“佛法”的彻底否定与宣战！

观音菩萨端坐千叶莲台之上，那万年不变的慈悲面容上，细微的动容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静默。她并未因悟空的顶撞而现出怒容，那双洞察世情的眼眸中，反而流露出一丝更为复杂的情绪，似是惋惜，似是了然，又似是对某种既定轨迹偏离的无奈。她并未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悟空，看着他那如火焰般燃烧的斗志与信念。

然而，她的沉默，在某些存在看来，或许便是一种默许。

天空之中，那尊由十八罗汉合力凝聚的金光巨人，接收到了无需言明的指令。它那如同金色烈日般的巨目，锁定了下方渺小却无比刺眼的孙悟空，手中那柄蓄势已久的降魔宝杵，不再迟疑，带着净化邪魔、维护秩序的煌煌天威，轰然落下！

这一击，并非针对整个联军，所有的力量都凝聚于一点——孙悟空！宝杵未至，那凝聚到极致的佛力与法则便已形成了一座无形的囚笼，将悟空周遭的空间彻底封锁、凝固，让他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悟空！” 唐僧失声惊呼，心光不顾一切地想要延伸过去，却被那磅礴的佛力轻易荡开。

“大师兄！” 小白龙龙吟凄厉，想要冲上前，却被牛魔王死死按住。

“别去！那是送死！” 牛魔王目眦欲裂，他能感受到那一击中蕴含的、足以让他这等大圣都形神俱灭的恐怖力量！

所有联军将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蔓延。面对这等近乎天罚的攻击，大圣他……能接下吗？

处于风暴中心的孙悟空，感受最为清晰。那降魔宝杵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碾压，更是一种规则的否定，一种来自整个“秩序”体系的排斥与镇压！他的身体如同被亿万钧山岳压住，连抬起裂天棍都变得无比艰难，神魂更是如同被置于洪炉之中，承受着度化与湮灭的双重煎熬。

然而，在这极致的压力下，他眼底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破妄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那金光巨人、那降魔宝杵、那无处不在的佛光法则，在其视野中化为了无数交织、流转、却又在某些节点存在固有矛盾的规则线条！观音的话语在他心中回荡，与他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相互印证——

灵山的佛法，天的秩序，归根结底，仍是那“天道锁链”的显化！它们维护的，并非众生福祉，而是锁链自身的稳定与存续！这金光巨人，与那判官林中的混沌星云，不过是这锁链应对“变量”的两种不同手段罢了！一者以秩序镇压，一者以混乱吞噬，本质无异！

“想用这‘秩序’的枷锁，来锁住俺老孙寻求自由的‘妄念’？”

孙悟空于心底发出无声的咆哮，一股源自补天石本源、源自他不屈意志、更源自身后万千渴望打破枷锁生灵的共同信念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痴心妄想！”

他猛地昂首长啸，声浪竟暂时冲破了梵唱的封锁！周身那原本被压制的五彩石神光骤然爆发，不再是防御，而是带着一种“否定既定”、“开辟新路”的决绝意志，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他双手紧握裂天棍，不再是硬撼，而是循着破妄瞳窥见的那降魔宝杵力量流转中，一丝因过于追求“绝对秩序”而产生的、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僵化”节点，以一种玄之又玄的角度，斜斜点出！

这一棍，没有磅礴的气势，没有耀眼的光芒，只有一种极致的“精准”与“悖逆”！

“铿——！”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清脆、仿佛某种完美之物出现裂痕的异响，在降魔宝杵与裂天棍接触的点上迸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蕴含着无上佛力、足以崩碎星辰的降魔宝杵，其下落之势竟被硬生生止住！并非被力量挡住，而是其内部那完美流转的佛力与法则，在裂天棍点中的那个“节点”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规则层面的“紊乱”与“冲突”！

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突然被一颗恰到好处的沙子卡住了最关键齿轮！

金光巨人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其凝实的光芒都出现了刹那的模糊！十八罗汉合力维持的阵势，因这核心一击受挫而受到了反噬，齐齐闷哼一声！

而孙悟空，更是如遭雷击，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棍身流淌，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入后方狼藉的冥土之中，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烟尘弥漫。

他接下了！以一种超出所有人理解的方式，接下了这必杀的一击！

虽然代价惨重，但他确实做到了！他没有被度化，没有被碾碎，他用他的“妄念”，在那坚不可摧的“秩序”之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全场死寂。

无论是联军还是罗汉僧兵，都被这逆转性的一幕惊呆了。

观音菩萨凝视着那烟尘弥漫之处，又看向天空中光芒略显黯淡、动作停滞的金光巨人，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蕴含了无尽意味的叹息。

她缓缓抬起玉手，轻轻一挥。

那尊金光巨人随之化作漫天金色光点，消散于空中。十八罗汉的身影重新显现，个个面色凝重，气息不稳。降魔金刚圈的佛光也收敛了许多，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悟空，你的‘道’，吾已见证。” 观音菩萨的声音再次响起，空灵依旧，却少了几分劝诫，多了几分郑重，“然，此路之艰，远超汝之想象。好自为之。”

言罢，千叶莲台光芒流转，载着观音菩萨的身影，缓缓融入虚空，消失不见。竟是就此退去了！

随着观音的离去，那漫天的罗汉与僧兵，也在长眉罗汉复杂的目光中，缓缓后撤，佛光渐远，最终消失在幽冥的天际。

压迫感骤然消失，联军将士们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许多人脱力般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烟尘中，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拄着裂天棍，艰难地将孙悟空的身躯支撑起来。他嘴角溢血，浑身狼狈，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如同淬火后的星辰。

他看向观音离去的方向，又看向身后劫后余生的战友们，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笑容畅快而肆意：

“看吧！这所谓的‘秩序’，并非不可撼动！”

“吾道……即是正道！”

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一种劈开迷雾、坚定前路的无穷力量，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