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384章 应允结成同盟

遁光沿着镇元子所指的隐秘地脉路径疾驰，将万寿山的祥云仙霭远远抛在身后。下方山河飞速倒退，依照地书指引，他们巧妙地规避了几处灵气异常汹涌或有强大禁制波动的区域，行程果然顺畅了许多，也未曾遇到任何盘查或阻拦。

然而，孙悟空的心却并未因此放松。镇元子临别之言，尤其是关于五行山乃是“规则锚点”的论断，以及他那超然却有限度的支持立场，都在孙悟空心中反复回响。

“破山，非仅破石土，更是破其承载的法则…”孙悟空凝视着前方云路，熔金般的眸子微微眯起，“规则锚点…汇聚逆反之力…钥匙…”

这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中碰撞、组合。他回想起当年被压山下时，除了无边的禁锢之力，似乎也确实能隐约感知到山体深处，沉淀着某种与他自身叛逆本性隐隐共鸣的、冰冷而暴戾的气息。只是当时一心脱困，并未深究。

“大师兄，你想啥呢？”八戒见孙悟空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咱们这不是有路走了吗？直接冲到五行山，你一棍子把那破山掀了，救出里面的弟兄，多痛快！”

孙悟空收回思绪，瞥了八戒一眼，摇了摇头：“呆子，若真如镇元大仙所言，五行山是佛祖亲手所设的规则锚点，勾连地脉星辰，岂是俺老孙一棍子就能轻易掀翻的？当年俺能出来，一来是如来金帖被揭，二来…恐怕也是那山中沉积的‘逆反’之力，在无形中助了俺一臂之力，抵消了部分封印法则。”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此次回去，不仅要破山，更要破其根本法则。需得以力证道，以我等之道，撼动如来之道！这绝非蛮力可成。需得准备周全，更要…寻得山中那股‘逆反’之力的根源，或许，那才是破局的关键。”

唐僧闻言，点头赞同：“悟空所言极是。五行山乃佛门至高封印的象征，破除它，意义重大，亦艰险无比。我等虽得镇元大仙指点路径，稳固了根基，但仍需更多助力，更多…‘势’。”

“势？”沙僧若有所思。

“不错，势。”唐僧目光深远，“孤军奋战，终难成事。镇元大仙虽不便直接出手，但他点明了五行山下可能镇压着其他‘同道’。若能救出他们，汇聚力量，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势’，不仅能让灵山投鼠忌器，更能向三界昭示，反抗者并非只有我等，天道不公，自有不甘禁锢者！”

孙悟空眼睛一亮：“师父的意思是…咱们这次去五行山，首要目的，并非仅仅是劈山泄愤，而是…招兵买马，凝聚‘反骨’？”

“正是此意。”唐僧颔首，“破山是手段，聚势是目的。唯有汇聚足够的力量，形成席卷三界的大势，我等方有资格去谈‘破妄’，去撼动那根源的‘规则锁链’。”

这个思路的转变，让师徒四人的目标更加清晰，也更具战略眼光。五行山，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打破的枷锁，更是一个潜在的、汇聚反抗力量的根据地，一面可以竖起的旗帜！

“嘿嘿，这个俺老猪喜欢！”八戒搓着手笑道，“当年俺当天蓬元帅的时候，手下也是兵多将广！要是能把五行山下那些厉害家伙都放出来，咱们这‘破妄军’可不就立马成气候了？”

沙僧也缓缓点头，巫妖王的记忆让他明白，个体的力量在时代洪流面前终究有限，唯有族群与势力的汇聚，方能真正改变格局。

明确了“聚势”的目标，接下来的行程便有了更明确的规划。孙悟空一边驾驭遁光，一边开始回忆当年被镇压时，对山体内部气息的模糊感知，试图定位那些可能存在的、与他气息相近的“囚徒”方位。唐僧则开始思索，如何说服那些可能被镇压了无数岁月、心性早已扭曲或绝望的存在。八戒和沙僧也各自盘算着，自己恢复的力量，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能起到何种作用。

数日后，依照地图指引，他们已深入南瞻部洲腹地，距离五行山所在区域越来越近。周遭的灵气开始变得有些滞涩，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压抑感，仿佛有无形的枷锁笼罩着这片天地。就连飞鸟走兽都显得稀少而警惕。

这一日，正当他们飞越一片荒芜的山峦时，前方虚空忽然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涟漪。孙悟空立刻警觉，停下遁光，火眼金睛瞬间开启，望向涟漪中心。

只见那涟漪之中，并非出现什么妖魔鬼怪，而是缓缓浮现出一枚散发着淡淡青光的符箓，符箓之上，勾勒着简单的山峦云雾图案，气息中正平和，却带着一丝万寿山独有的、厚重磅礴的意蕴。

“这是…镇元大仙的传讯符？”孙悟空一愣，伸手将那符箓摄入手中。

符箓入手，一道神念信息立刻流入他的识海，正是镇元子的声音，平和而简洁：

“前行三百里，有一隐谷，名‘聚贤’。谷中有一故人，或可助尔等五行山之事。然，其人脾气古怪，能否说动，看尔等机缘。慎之。”

信息到此为止，符箓也随之化作点点青光消散。

“聚贤谷？故人？”孙悟空眼中露出思索之色。镇元子在这个时候特意传讯，指引他们去见一个人，此人定然不简单，而且必然与五行山有关。

“师父，您看…”孙悟空将信息告知唐僧。

唐僧沉吟道：“镇元大仙此时传讯，必有深意。他所言的‘故人’，或许便是曾被镇压于五行山下，后侥幸脱困，或与山中被镇压者有所关联的存在。若能得他相助，了解山中内情，或引荐山中‘同道’，我等行事必将事半功倍。”

“那还等什么？快去瞧瞧！”八戒催促道。

孙悟空点头，辨明方向，驾起遁光，朝着镇元子所指的“聚贤谷”方向飞去。

三百里距离，转瞬即至。下方出现一处被浓郁瘴气与奇异阵法笼罩的山谷，从外部看去，只见云雾缭绕，难以窥其真容，神识探入也如泥牛入海。谷口处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以古篆刻着“聚贤”二字，字迹斑驳，却透着一股苍凉与不羁。

“好厉害的隐匿阵法！”孙悟空火眼金睛运转，能看出这阵法并非杀阵，却极其精妙，将整座山谷的气息与外界彻底隔绝，若非镇元子指点，他们绝难发现此地。

他运转法力，对着谷口朗声道：“齐天大圣孙悟空，携师兄弟，受万寿山镇元子大仙指点，特来拜会谷中故人，还请现身一见！”

声音蕴含法力，穿透层层迷雾阵法，传入谷中。

片刻沉寂之后，谷口的迷雾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几分惫懒与警惕的声音从谷内传来：

“镇元子那老倌儿让你们来的？哼，多管闲事…进来吧，不过都把招子放亮点，谷里的规矩，坏了半点，莫怪老子不客气！”

师徒四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好奇。镇元子口中的“脾气古怪”，看来并非虚言。

他们收敛气息，依次步入那迷雾小径。小径曲折，两旁竟是虚空幻象，时而烈焰滔天，时而寒冰刺骨，时而刀剑林立，显然布满了极其高明的幻阵与禁制，若非主人放开通道，强行闯入必遭重创。

行了约莫一炷香功夫，眼前豁然开朗。但见谷内别有洞天，面积不大，却灵气充沛，奇花异草遍地，更有几处简陋的茅屋竹舍点缀其间。而在山谷中央，一片平整的草地上，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似乎在…逗弄几只罕见的、皮毛流光溢彩的灵鼬？

那身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头发胡乱挽了个髻，插着一根不知名的兽骨簪子，身形不算高大，却给人一种如同山岳般沉稳、又带着几分野性不羁的感觉。

他似乎并未在意身后的来客，依旧专注地用手指逗弄着那几只灵鼬，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引诱声。

孙悟空目光一凝，从此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无比磅礴厚重的气息，这股气息…竟与五行山深处某种沉淀的力量，有着几分相似！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他曾感受过的、属于北俱芦洲星陨湖畔那些“流浪者”的桀骜与疏离，但更加深沉，更加内敛。

“前辈？”孙悟空试探着开口。

那身影动作一顿，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

面容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肤色古铜，饱经风霜，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鹰隼，带着审视、警惕，以及一丝仿佛看透了世情的淡漠与嘲弄。他的目光在师徒四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孙悟空和沙僧身上停留了片刻。

“孙悟空？呵，当年搅得天翻地覆的猴子？”他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还有你…巫妖的气息，虽然淡了，但瞒不过老子。镇元子让你们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们…去动五行山？”

他直接点明了来意，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孙悟空心中凛然，此人果然不简单，不仅一眼看穿沙僧根脚，更是直接道破他们的目标。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正是！前辈既知五行山，想必也知其代表着什么。我等欲破此枷锁，救出山中同道，汇聚力量，行破妄伐天之事。镇元大仙言前辈或可相助，不知…”

“破妄？伐天？”那道人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口号喊得震天响，你们可知那山下除了你们想救的‘同道’，还镇着什么？可知彻底动摇那‘规则锚点’，会引来何等的反噬？就凭你们几个？”

他的话语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与轻蔑。

八戒忍不住嘟囔：“嘿，你这老道，好大的口气…”

那道人目光如电，瞬间落在八戒身上，八戒只觉一股无形的巨力压来，竟让他呼吸一窒，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天蓬转世？根基倒是补回来些，可惜，脑子还是不太灵光。”道人冷冷道。

孙悟空拦在八戒身前，周身气息微微鼓荡，将那无形的压力抵消，目光直视道人：“前辈，我等自知前路艰险，但决心已定。五行山必破，天道必伐！此行并非仅凭血气之勇，亦有太上道祖点拨，镇元大仙相助，更寻得了‘以定引变’之法门。今日前来，并非乞求，而是诚邀！邀前辈这等不甘禁锢、心有乾坤之辈，共举大事！”

他话语铿锵，带着绝对的自信与真诚，更点出了太上老君与镇元子的名号，以及自身掌握的独特法门，既是表明底气，也是展现价值。

那道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再次仔细打量了孙悟空一番，尤其是在他体内那隐约与混沌共鸣的本源气息上停留片刻。脸上的轻蔑之色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那几只重新围拢到他脚边、亲昵蹭着的灵鼬，又望向谷外那被阵法隔绝的天空，仿佛透过层层虚空，看到了那座镇压了无数岁月的巨山。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惫懒，多了几分肃杀：

“老子…号‘搬山’，无名无姓。当年，亦曾被镇于五行山下…三百年。”

他语出惊人！

“什么？”师徒四人都是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自称“搬山”的道人。他竟然也是五行山下的逃脱者？！

搬山道人脸上露出一丝追忆与痛楚混杂的神色：“那滋味…不好受。眼睁睁看着同道一个个被磨灭灵智，或彻底沉沦…老子是侥幸，借着一次地脉异动，舍了半身道行，才撕裂一丝缝隙逃出，躲在此地苟延残喘…”

他看向孙悟空，眼神复杂：“你想破山，想汇聚山中残存的反抗之力…想法不错。但你要知道，山中剩下的，要么是灵智已失、只知破坏的凶物，要么是心志扭曲、难以沟通的疯子，真正还能保持清醒、拥有战力的…寥寥无几。而且，山体核心的封印法则，与如来心神相连，触动一丝，他便立生感应。你想悄无声息地救人聚势？绝无可能！”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一旦你开始破山，面对的，将是如来隔空降临的雷霆一击，以及灵山可能派出的金刚、罗汉，甚至…菩萨！”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八戒和沙僧脸色发白。唐僧亦是眉头紧锁。

唯有孙悟空，眼中战意愈发高昂：“那又如何？俺老孙等的就是他来！正好新仇旧恨，一并清算！前辈，你既从山中逃出，深知内情，更应明白，若不打破此山，不汇聚力量，我等永无出头之日，这三界，也永无清明之时！你难道甘心，永远躲在这山谷之中，如同阴沟里的老鼠，看着那山继续镇压着你的旧日同伴，看着这天地继续沉沦？”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搬山道人的心上。

搬山道人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他何尝甘心？数百年的隐忍，看着仇敌高坐莲台，看着同道在黑暗中哀嚎，他心中的恨与怒，从未平息。只是，灵山之强，如来之威，让他感到绝望。

但如今，不一样了。眼前这只猴子，身上带着连他都感到心悸的变数，背后更有道祖、地仙之祖的影子…或许，这真的是万载难逢的机会？

他死死盯着孙悟空，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山谷中一片寂静，只有几只灵鼬不安地发出细微的嘶鸣。

许久，许久。

搬山道人猛地一跺脚，整个山谷都仿佛摇晃了一下。他眼中所有的犹豫与挣扎尽数化为决绝的厉色：

“好！老子就信镇元子那老倌儿一次，信你这猴子一次！这条残命，押给你们了！”

他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

“五行山内情，老子知晓七分！破其外围禁制，老子有手段！山中尚存几分清醒的‘老伙计’，老子或可尝试联络！”

他上前一步，周身那股沉凝如山、却又暗藏爆裂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竟让孙悟空都感到一丝压力。

“搬山道人，愿入尔等‘破妄’之盟，共伐灵山！”

同盟，于此隐世山谷，正式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