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360章 悟空怒从心中起

“破妄！伐天！”

唐僧那石破天惊的誓言，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积压在孙悟空心头五百年的、对不公命运的熊熊怒火！这怒火，早已超越了当年被压五行山下的愤懑，超越了被紧箍咒束缚的憋屈，甚至超越了大闹天宫时对战整个天庭的桀骜！

它源于更深的层面——一种被从头到尾、从灵魂到命运都被彻底愚弄、被当成牲畜般算计和出卖的，最极致的羞辱与暴怒！

“嗬……嗬……”孙悟空的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哮。他没有像八戒那样破口大骂，也没有像沙僧那样死寂翻涌，他周身的金色气焰反而在向内收缩，凝聚，仿佛所有的光和热都被压缩到了临界点，即将爆发出毁灭一切的威能。

他那双熔金般的火眼金睛，此刻不再是燃烧，而是变成了两颗冰冷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琥珀，死死地“钉”在那面刚刚呈现过残酷真相的墙壁上。光幕中那冰冷的规则漩涡，那无情碾压而下的天道意志，那阿难迦叶漠然的眼神，那先驱取经人绝望的怒吼与同伴湮灭的惨状……一幕幕，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疯狂回放！

五百年前，他以为自己是挑战权威、追求自由的齐天大圣。

五百年后，他以为自己是戴罪立功、护送师父求得真经、最终能得正果的孙行者。

直到此刻，他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无论他是妖是仙是佛，在那高高在上的“天道”与执行其意志的灵山、天庭眼中，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比较能折腾的、需要花费更多心思“驯养”的……优质祭品！

他所有的反抗，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甚至包括这看似救赎的西行之路，都不过是被无形的大手拨弄的命运丝线，最终的目的地，依旧是那个吞噬一切的冰冷漩涡！

这种认知，像是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要疼痛千百倍！

“啊——！！！”

终于，那压缩到极致的怒火冲破了临界点！孙悟空猛地仰天发出一声撕裂肺腑的咆哮！这咆哮不再仅仅是声音，而是凝聚了他全部心源之力、斗战意志以及对这虚假命运滔天恨意的实质冲击！

“轰——！！！”

以他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金色气焰与混沌心源之力的恐怖波纹，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整个洞窟，不，是这片依托于归墟死海的地下空间，都在这声咆哮与能量冲击下剧烈震动、哀鸣！

洞壁之上，之前被八戒砸出的浅坑瞬间扩大成巨大的裂痕，无数碎石如同暴雨般落下！地面开裂，露出下方更深沉的黑暗！连那面光滑坚硬的墙壁，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八戒和沙僧脸色微变，下意识地运转法力护住自身和唐僧。他们能感觉到，大师兄此刻爆发出的怒意与力量，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甚至隐隐超出了他之前对抗规则巨手时的状态！这是道心被彻底践踏、信仰被连根拔起后，最原始、最暴戾的反噬！

“骗子！都是骗子！！”孙悟空双目赤红，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他猛地挥动金箍棒，不再是攻击某个具体目标，而是向着四周的虚空，向着这囚禁了无数生灵命运的无形牢笼，疯狂地挥舞、劈砸！

“如来！玉帝！老君！还有那狗屁的天道！你们给俺老孙出来！出来——！！”

金箍棒化作万千棍影，带着崩山裂海、捣碎星辰的恐怖力量，毫无章法地轰击在洞壁、地面、虚空！每一击都蕴含着他对这整个欺骗世界的无尽恨意！空间被打出道道黑色的裂痕，规则都在他的狂怒下扭曲、哀嚎！

他仿佛要将这承载了残酷真相的洞窟，连同外面那污秽的死海，乃至那高悬九天、漠视众生的灵山天庭，一并砸个稀巴烂！

“凭什么？！凭什么尔等高高在上，操弄众生？！凭什么俺老孙和师父、师弟，就要被你们当成圈养的牲口？！凭什么那些信你们、拜你们的苍生，最终都要沦为你们口中的食粮？！回答我——！！”

他的怒吼在震荡的洞窟中回荡，充满了不甘、悲怆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暴戾。

唐僧看着状若疯魔的徒弟，心中刺痛，却没有出言阻止。他知道，这股怒火必须发泄出来，否则足以将悟空自身焚毁。这是认清血淋淋真相后，必经的痛苦与蜕变。

八戒和沙僧也沉默着，他们能理解大师兄的感受。那种被最信任、最尊崇的一切彻底背叛的滋味，足以让任何骄傲的存在疯狂。

就在孙悟空的狂怒几乎要将这方空间彻底撕碎时，他怀中的融合“忆骸”，以及唐僧手中的那枚玉简，似乎受到了他这滔天怒意与纯粹毁灭意志的刺激，竟同时产生了异变！

“嗡——！！”

“忆骸”乌光暴涨，不再仅仅是指引，而是散发出一种渴望破坏、渴望终结的共鸣！而那枚玉简，则在乌光照射下，其上一道原本细微的裂痕骤然扩大，从里面逸散出一缕极其隐晦、却让孙悟空狂暴动作猛地一滞的……熟悉气息？

那气息，并非来自那位先驱取经人，而是……更像是一种烙印，一种监视的印记？带着一丝极淡、却本质极高的……佛门法力波动？而且，与如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与此同时，那面布满裂纹的墙壁后方，那被沙僧判定为实心岩层的地方，竟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孙悟空怒意激活的……空间波动？

孙悟空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赤红的双眼猛地转向那面墙壁，又低头看向产生异变的“忆骸”和玉简。

怒意并未消退，反而更加冰冷，更加凝聚。

他明白了。

这个地方，这具先驱者的遗骸，这枚玉简，乃至他们能一路找到这里……恐怕，都并非完全偶然。

有一只无形的手，或许一直在暗中注视着，引导着，甚至……利用着这一切。

“嘿……嘿嘿……”孙悟空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声，那笑声中不再有疯狂，只有一种洞悉了更深层阴谋后的、毛骨悚然的冷静。

他缓缓举起金箍棒，不再是胡乱挥舞，而是稳稳地指向那面产生空间波动的墙壁。

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凝聚为一点纯粹到极致的——

杀意。

“看来，还有老鼠藏在更深的洞里。”

“给俺老孙……”

“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