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284章 壁画秘辛

如来法相消散，那令人窒息的万佛朝宗威压也随之褪去，但大雷音寺并未恢复之前的“祥和”，反而陷入一种更诡异的死寂。破碎的琉璃地面，残留的能量乱流，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梵唱余韵，都昭示着方才那场关乎道心与存在的惨烈交锋。

孙悟空拄着棍，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新生躯壳上蛛网般的裂痕，带来钻心的痛楚。神魂更是如同被掏空，那强行统合三种至高力量、在万佛朝宗洪流中撕开一道裂痕的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暗金与蔚蓝的光芒在他体表明灭不定，显得极不稳定。

八戒和沙僧踉跄着爬起来，赶到孙悟空身边，脸上写满了后怕与担忧。

“猴哥！你没事吧？”八戒看着孙悟空身上那恐怖的裂痕，声音发颤。

沙僧则沉默地运起微末法力，试图帮孙悟空稳定气息，却发现大师兄体内力量混乱如沸粥，根本无从下手。

“还……死不了。”孙悟空摆了摆手，声音沙哑，他抬起头，破妄瞳依旧维持着最基本的运转，警惕地扫视着这座空旷死寂的大殿，“那老倌儿虽然退了，但这地方……绝不简单。”

他的目光落在大殿四周的墙壁上。之前被万佛朝宗的异象和如来的威压所慑，未曾细看，此刻才发现，那些巨大的、支撑着穹顶的墙壁，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刻满了无数繁复、古老、甚至有些诡异的壁画与浮雕！

这些壁画覆盖了每一寸墙面，一直延伸到视野难以触及的穹顶高处。其风格并非后世佛门常见的庄严宝相、讲经说法图，反而带着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蛮荒、甚至有些……狰狞的气息。

“这些画……看着有点瘆人啊……”八戒顺着孙悟空的目光看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壁画的内容光怪陆离，有神魔征战的惨烈场景，有巨兽吞噬星辰的可怖画面，也有先民祭祀苍天的原始崇拜，更有一些完全无法理解其意义的、由扭曲线条和奇异符号构成的图案。

孙悟空强忍着虚弱，走近一面墙壁，仔细观瞧。破妄瞳下，那些壁画仿佛活了过来，不仅仅是图像，更蕴含着某种古老的信息流。

他“看”到了一片混沌未分的景象，并非娲皇记忆中的造化生机，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暴虐的、纯粹能量与规则的混乱碰撞。在这片混沌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盘踞着一个难以名状的、由无数规则线条扭曲而成的庞大阴影——那是“祂”最初投入此界的印记，或者说，是“源海之种”的雏形？

画面流转，一些强大的先天神魔意识到了“祂”的威胁与……“价值”。他们不再满足于在混沌中挣扎，开始尝试引导、利用“祂”的力量。壁画描绘了惨烈的大战，神魔陨落如雨，最终，一部分最强大的神魔，似乎与“祂”达成了某种“契约”，他们划定了秩序的疆域，以众生愿力与魂力为祭品，换取“祂”的“沉睡”与力量的“有限”使用权。

这，就是最古老的天道雏形？一个建立在献祭与妥协基础上的、脆弱的平衡系统？

壁画的内容继续演变。神魔的时代逐渐落幕，新的秩序管理者出现——道祖、佛祖、天帝……他们继承了最初的“契约”，并试图将其精细化、系统化。他们建立天庭，开辟灵山，订立轮回，将献祭制度化、常态化。西行取经，便是这个系统中，用于筛选和输送“高纯度”养料的重要一环！

一幅巨大的浮雕，清晰地刻画着一条蜿蜒的西行路，路上有无数模糊的身影在跋涉，而路的尽头，并非大雷音寺，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漩涡般的入口，入口上方，赫然标注着两个古老的篆文——源海！而那些取经人的身影，在踏入漩涡的瞬间，便化作点点流光，被吞噬殆尽！

真相，血淋淋地呈现在墙壁之上！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沙僧看着那些壁画，身躯微微颤抖，他想起流沙河底被镇压的巫妖残魂，那是否也是旧时代反抗这“契约”失败的牺牲品？

八戒更是脸色发白，喃喃道：“难怪……难怪那无字经卷那般邪门……这哪里是取经，分明是送货上门，把自己当祭品给献了！”

孙悟空的目光则死死盯住了壁画中关于“源海之种”的描绘。那并非一个固定的形态，在不同的壁画中，它时而呈现为一颗跳动的心脏，时而是一枚复杂的符文，时而又是一团不断变幻的混沌光影。燃灯古佛和归墟守墓人都提及，它可能以任何形态存在，甚至是最信赖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大殿最深处，那如来之前端坐的九品金莲台所在的位置。此刻那里空空如也，但在破妄瞳的注视下，他能隐约感觉到，那片虚空残留着一种与壁画中“源海之种”气息同源的、极其隐晦的波动。

难道……如来本身，或者他那金莲台，与“源海之种”有着某种直接的联系？甚至……他就是“源海之种”的看守者？或者说……宿主？

这个猜测让他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他眉心那粒意识微尘再次传来异动。这一次，并非指向某处，而是与墙壁上某一片区域的浮雕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那是一片描绘着“遁去的一”的壁画。画面中，在旧天道崩灭、新秩序（畸形天道）建立的刹那，一点灵光从那庞大的规则废墟中挣脱，如同逆流的鱼儿，跃入了无边的混沌与未知，消失不见。壁画用了一种非常抽象的方式表现，那点灵光被描绘成了一条首尾相连的、闪烁着蔚蓝色泽的……衔尾蛇？

娲皇留下的“源初之种”，与这“遁去的一”，是否是同一种存在？或者说，“源初之种”是娲皇仿照“遁去的一”留下的后手？

微尘的共鸣，似乎是在提示他，这“衔尾蛇”的符号，是关键中的关键！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片描绘着“衔尾蛇”的浮雕。触手冰凉，石质粗糙。

然而，就在他指尖触及那衔尾蛇图案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衔尾蛇图案骤然亮起微弱的蔚蓝色光芒！紧接着，周围大片大片的壁画仿佛被连锁激活，无数古老符文亮起，构成一幅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星图般的脉络！这些脉络以那衔尾蛇为核心，向着四周蔓延，最终指向了壁画中描绘的“源海”漩涡，以及漩涡深处一个极其隐晦的、被重重锁链封锁的……门的图案！

“这是……地图？”孙悟空心中一震。这壁画，不仅是记录历史的卷宗，更是一幅指引如何抵达“源海”，甚至找到那扇被封锁的“门”的星图路径？！

与此同时，一段极其微弱、却带着燃灯古佛特有寂灭气息的神念，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顺着那蔚蓝色的光芒，传入孙悟空识海：

“衔尾……即始终……源海之眼……归墟之心……门在……秩序……至严处……”

“寻得……三相……归一时……门扉……自现……”

“切记……小心……影子……”

神念到此戛然而止，那壁画上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原本的石质模样。

三相归一？影子？

孙悟空眉头紧锁，努力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燃灯古佛在彻底寂灭前，竟然还在此地留下了后手？这壁画中的秘密，恐怕连如来都未必完全知晓！

“大师兄，你刚才……”八戒和沙僧也看到了壁画的异象，惊疑不定。

孙悟空刚要开口，突然，他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大殿入口方向！

破妄瞳中，他清晰地看到，那原本被如来关闭的殿门缝隙处，不知何时，悄然弥漫进了一缕极其稀薄、却带着与这灵山秩序同源而又有些许不同的……阴影！

那阴影如同活物，贴着地面和墙壁，无声无息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蔓延而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的恶意！

如来说“时辰将至”，难道指的不是西行功德圆满，而是……别的什么？这悄然入侵的“影子”，又是什么？

“有东西来了！”孙悟空低喝一声，强提精神，握紧了手中的裂天棍。

刚刚窥见一丝真相，新的危机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