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278章 归墟残响

空间裂缝并非坦途，更像是一条被强行撕开的、充满痛苦呻吟的伤疤。狂暴的空间乱流混合着葬佛窟崩灭时逸散的诅咒碎片与寂灭佛火的余烬，形成一片足以绞碎金仙的死亡风暴。

孙悟空将昏迷的八戒和沙僧死死护在怀中，体表那新生的、融合了一丝寂灭意境的暗金色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绽放，形成一个梭形的护罩，硬生生在风暴中穿行。护罩表面不断被乱流撕扯出裂痕，又被孙悟空的意志和力量强行弥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推动一颗燃烧的星辰逆流而上，每一寸前行都耗尽全力。新生躯壳早已超越负荷的极限，裂纹遍布，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神魂更是如同被放在磨盘上反复碾压，燃灯古佛灌注的庞大感悟与自身混乱的力量还在激烈碰撞，未能完全消化。

不知在风暴中挣扎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微光——并非混沌的斑斓，也非诅咒的死寂，而是一种……沉静的、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幽暗？

下一刻，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大吸力陡然传来！

“嗖——！”

梭形护罩彻底破碎，三人如同被无形巨手抓住，猛地拽出了空间裂缝，投向那片无尽的幽暗！

失重感瞬间传来，随即是某种粘稠、冰冷的触感。他们并未坠落，而是漂浮在了一片难以言喻的“水域”之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空”与“无”。就连混沌能量在这里都显得稀薄而沉寂。

“归墟……”孙悟空脑海中瞬间闪过燃灯古佛的话语。这里就是世界的排污口，万物终结的沉淀之地？

他试图运转法力，却发现体内的源初之力在这里变得异常滞涩，仿佛被这片空间的“空无”特性所压制。就连破妄瞳能看到的，也只是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是眉心那粒唐僧的意识微尘，它在这里反而变得异常活跃，散发出微弱的、带着探究与悲悯的波动，如同黑暗中的萤火。

八戒和沙僧依旧昏迷，他们的气息在这片空无之地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片永恒的寂静。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孙悟空强行催动力量，试图在这片“虚无之海”中游动，寻找边界或者出口。然而，无论他朝哪个方向移动，周围的景象都毫无变化，只有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时间在这里也失去了意义，仿佛过去了一瞬，又仿佛过去了万年。

就在他心生焦躁之际，异变发生了。

周围的“空无”之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的“残响”。

并非是声音，也非图像，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破碎的“信息片段”或者说“记忆烙印”。

他“听”到了远古战场上的喊杀与悲鸣，看到了庞大神魔的陨落与不甘的咆哮；他“感受”到了某个繁华文明的瞬间湮灭，亿万生灵的恐惧与绝望化作了最纯粹的精神尘埃；他“触摸”到了某些强大存在试图探索归墟、最终却连存在本身都被抹去的最后痕迹……

这些残响杂乱无章，充满了痛苦、悔恨、疯狂与彻底的虚无。它们是无数纪元以来，被归墟所吞噬的一切事物留下的最后印记，是存在被彻底否定后的余烬。

这些残响如同无形的毒针，不断刺激着孙悟空的识海。若非他刚刚经历了葬佛窟的锤炼，又得了一丝寂灭佛火的真意，恐怕早已被这无穷无尽的负面信息洪流冲垮神智，化为这归墟残响的一部分。

“守住本心！”孙悟空紧守灵台，将唐僧意识微尘散发的悲悯之意作为锚点，抵御着残响的侵蚀。他注意到，八戒和沙僧虽然昏迷，但他们的眉头也因这些残响而紧紧皱起，面露痛苦之色。

就在他艰难抵抗之时，一股与众不同的残响，如同涓涓细流，主动靠近了他。

这股残响中，没有疯狂的绝望，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疲惫，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对“生”的眷恋？

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并非神佛，也非妖魔，而是一个穿着古朴道袍的老者。老者面容模糊，身形在虚无中若隐若现，他似乎在这归墟中徘徊了无尽的岁月，抵抗着同化，却也在慢慢消散。

“后来者……”一个苍老疲惫的意念传来，断断续续，“汝身负……变数之气……竟能至此……”

“前辈是何人？”孙悟空以神念回应。

“名号……早已遗忘……吾乃……上一纪元的……守墓人……”老者的残响如同风中残烛，“看守的……并非生灵之墓……而是……‘道’之残骸……”

“道之残骸？”

“天地有大道……运行不息……然大道……亦会衰老……更迭……”老者的意念带着无尽的沧桑，“旧道崩……新道生……此地……便是旧道湮灭后……其规则碎片……与众生怨念……最终沉淀之所……”

孙悟空心中巨震！归墟，不仅仅是物质与灵魂的终结之地，更是旧时代“天道规则”的坟场？！

“那……现在的天道……”他想到了灵山，想到了天庭，想到了那冰冷的秩序锁链。

“现在的天道……”老者残响露出一丝嘲讽，“不过是汲取旧道残骸……嫁接众生愿力……催生出的……早产儿……畸形而脆弱……故而需要不断吞噬……维持其存在……无字经卷……便是其……汲取养分的……根须之一……”

果然！燃灯古佛所言非虚！现在的天道系统，本身就是一个建立在废墟之上的、不完善的、需要靠吞噬众生来维持的畸形存在！

“可有破解之法？”孙悟空急切问道。找到“源海之种”是关键，但或许还有其他线索。

“破解？”老者残响微弱地摇曳，“难……难……难……天道虽畸形……却已与众生因果深度绑定……毁之……则众生亦可能随之殉葬……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那遁去的‘一’……”老者的意念开始涣散，“旧道崩时……有一线生机……遁走……不知所踪……若能寻得……或可……重塑平衡……然……茫茫诸界……何处寻觅……”

遁去的一？孙悟空想起须菩提祖师也曾提及类似的概念，那是超脱规则之外的变数。

“那‘源海之种’……”

“源海之种……”老者残响即将彻底消散，最后传来一丝警示，“那是‘祂’的印记……亦是天道的……核心控制器……小心……它可能……以任何形态……存在……甚至……是你们……最信赖的……”

话音未落，老者的残响便如同泡影般，彻底消散在归墟的虚无中，了无痕迹。

孙悟空怔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归墟的见闻，再次印证并补充了燃灯古佛的启示。敌人不仅是那不可名状的“祂”，更是这个建立在错误基础上的、需要靠吸血存活的畸形天道系统本身！而破解的关键，在于找到“源海之种”和那遁去的“一”……

就在他消化这些信息时，周围的归墟残响突然变得剧烈起来！不再是杂乱的片段，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开始朝着某个方向汇聚！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存在感”从那个方向传来！那并非生灵的气息，而像是一段完整的、被保存下来的……历史烙印？或者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集体意识的残骸？

眉心唐僧的意识微尘，也对那个方向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悸动！不再是指引，更像是一种……共鸣与呼唤？

孙悟空望向那片汇聚的黑暗，破妄瞳在寂灭意境加持下，隐约窥见在那无数残响汇聚的中心，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归墟死寂的……蔚蓝色的光芒？

那光芒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没有太多犹豫，他带着八戒和沙僧，朝着那蔚蓝光芒与庞大残响汇聚的方向，奋力游去。

或许，那里有离开归墟的线索。

也或许，那里藏着更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