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264章 浮雕全解

孙悟空残破的身躯重重砸落在地，溅起一片混沌的尘埃。他躺在冰冷的、不断融化的晶莹地面上，气息微弱，几乎感知不到。裂天棍自爆的反噬与混沌兽能量的侵蚀，已将他推到了形神俱灭的边缘。唯有那双半阖的混沌眼眸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肯熄灭的桀骜火焰，死死盯着那仍在疯狂挣扎咆哮的混沌兽。

沙僧挣扎着爬到孙悟空身边，试图用残存的幽冥死气护住他最后一点生机，但那死气在周遭狂暴的混沌环境中，如同烛火般摇曳，效果微乎其微。八戒依旧昏迷不醒。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痛苦翻滚的混沌兽那双混乱的黑洞眼眸，都不由自主地被另一处景象所吸引——

唐僧！

他不知何时，已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方才混沌兽因内外交攻而失控狂舞时，一道逸散的混沌能量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并未造成致命伤害，反而像是某种催化剂，将他从重伤的浑噩与目睹孙悟空濒死带来的剧烈冲击中，彻底惊醒！

他站在那不断崩解、扭曲的井壁前。原本记录着金蝉子十世轮回与女儿国景象的浮雕，此刻在混沌能量的冲刷与系统核心崩溃的影响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演化、重组！不再是按照既定的“剧本”流转，而是如同失去了控制的数据库，将最深层的、被隐藏的、乃至系统自身演算的逻辑底层，都**裸地暴露出来！

无数的画面、符文、能量流线在他眼前飞速闪过，混乱，却蕴含着至高的“真实”！

他的双眼，不再是属于凡人的肉眼，也不是佛家的慧眼，更非金蝉子的灵眸。那是一种融合了他此刻所有状态——破碎佛心、苏醒金蝉、凡尘情念、女王烙印、以及对这冰冷系统彻骨恨意后，诞生的某种……“洞虚之瞳”！

他“看”到的，不再是浮雕的表象。

他看到了那贯穿十世轮回的淡金色因果线，其源头并非仅仅连接着灵山如来，更深处，是连接着整个三界运转的“天道”网络！如来，更像是一个高级的“管理员”，而非唯一的“程序员”！

他看到了女儿国残魂轮回所产生的微弱愿力，并非单纯滋养他的十世功德，更大部分，是被抽取、提纯，汇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能源池”，那个池子，支撑着某种笼罩三界的、无形的“秩序场”！

他看到了轮回井本身的结构蓝图——它不仅仅是一个监牢，一个工厂，更是一个巨大的“转换器”！它将混沌兽那狂暴无序的能量，通过轮回法则进行“驯化”和“格式化”，转化为可以被“秩序”利用的稳定能源！同时，它也利用混沌的能量，来维持轮回的运转，镇压残魂的反抗！这是一个危险而精密的平衡，一个建立在无数魂灵痛苦之上的……能量循环系统！

他看到了自己被设计的“十世剧本”最终目标——那第十世西行功德圆满、与孙悟空混沌本源结合后，所产生的特殊能量频率，正是启动某个终极“协议”的……最后一把“钥匙”！这个协议的目的，似乎是……“重置”或者“升级”现有的天道秩序？而代价，恐怕是难以想象的……

无数的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意识。痛苦，震撼，明悟，最终沉淀为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洞悉。

他明白了。

他，金蝉子，十世轮回，女儿国，混沌兽……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系统中的一环。他们不是在与某个“佛祖”斗争，而是在与一套冰冷的、自动运行的、视万物为刍狗的……宇宙规则程序斗争！

如来，或许是执行者，是受益者，但恐怕……也并非最终的掌控者。

“原来……如此……”唐僧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指向那疯狂演化的浮雕核心，那里，正显化出那第十世“钥匙”插入终极“协议”的恐怖景象。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圆满’？”他像是在问那浮雕，又像是在问那冥冥中的存在，更像是在问自己。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竟然压过了混沌兽的咆哮与空间的崩解声，清晰地回荡在井底。

那正在疯狂镇压体内混乱的混沌兽，似乎也捕捉到了这蕴含着“真相”气息的波动，它那黑洞般的双眼猛地转向唐僧，其中的疯狂与暴怒，隐隐掺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与渴望？

它似乎……也想“理解”这真相？

而就在这一刻，异变再生！

或许是唐僧那洞穿虚妄的“洞虚之瞳”引动了什么，或许是混沌兽的剧烈挣扎干扰了系统最后的平衡，又或许是孙悟空之前以身为引的污染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那巨大的、贯穿天地的轮回晶柱残留的基座，以及周围所有的井壁浮雕，猛地爆发出最后一阵刺目欲盲的强光！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符文、所有的能量流线，都在这一刻彻底固化、清晰，然后……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寸寸崩裂！

无数蕴含着真相碎片的流光，如同逆飞的流星雨，冲向井底混沌的天幕，又四散溅射！

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赫然是那“终极协议”的完整结构图，如同一个冰冷而复杂的星图，悬浮在半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而与此同时，混沌兽体内，那被孙悟空引爆的、充满“变数”的混沌风暴，似乎与这块“协议”碎片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嗷——！！！”

混沌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痛苦、迷茫与一种奇异兴奋的嘶吼！它那庞大的黑暗身躯不再仅仅挣扎，而是开始疯狂地……吞噬那些四散的真相碎片！包括那块最大的“协议”碎片！

它仿佛意识到，吞噬这些“信息”，比吞噬纯粹的能量，更能让它……“完整”？或者说，更能让它理解这个禁锢了它无数岁月的系统！

混沌兽的行为，变得完全无法预测！

唐僧站在原地，看着那吞噬真相碎片的混沌兽，看着身旁奄奄一息的孙悟空，看着这彻底失控、走向终末的轮回井底。

他眼中最后一丝波动平复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万念俱灰后的……平静。

浮雕已全解，真相已大白。

但这真相，比任何的毁灭，都更加令人绝望。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