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144章 女子国的规矩

边境哨所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内部以原木和青石构筑，简洁而坚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警戒符文波动。墙壁上悬挂着一些描绘山川河流、花草繁茂的织锦，为这处军事设施增添了几分柔和。

孙悟空与沙僧被安置在哨所内一间独立的静室中，门外有两名持枪女兵守卫。那名被称为“离月”的高挑女官暂时离开，显然是去向上级禀报并办理相关手续。静室内设有简单的蒲团与矮几，几上摆放着一壶清茶和两只陶杯，茶水温热，散发着宁心静气的淡淡灵气。

沙僧盘膝坐在蒲团上，继续抓紧时间调息，九幽镇魂骷悬浮于身前，缓慢吸纳着此地浓郁的生命精气，修复着裂纹。孙悟空则没有入定，他端起陶杯，抿了一口清茶，茶汤入口甘洌，一股温和的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竟对稳定气息有少许助益。他心中暗赞，这女儿国的一草一木，似乎都蕴含着独特的生机之力。

他的混沌感知并未完全收敛，如同无形的触须，谨慎地探查着这间静室与整个哨所。哨所的防御符文主要针对外部，内部并无太多禁锢，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源自整个国境结界的温和监视感，始终萦绕不散。这让他对女儿国传承的结界之力，评价又高了几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静室的门被推开，离月女官去而复返。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纪稍长、穿着素雅长袍、发髻高挽的女子，这女子手中托着一枚玉碟和一支灵光流转的笔，气质沉静，目光温润中带着审视，不像军人，倒像是文职官员。

“孙长老，沙长老。”离月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语气比之前稍缓，“这位是我国境司的掌簿，青芸女士。按我国律例，所有入境之外来者，无论身份目的，均需登记造册，阐明来意，并接受我国结界之‘灵韵鉴查’，以确保对我国无害。”

那位名叫青芸的掌簿微笑着向二人颔首致意，动作优雅，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并未减少。她将玉碟置于矮几上，玉碟光滑如镜，隐隐有符文流动。

“灵韵鉴查？”孙悟空放下陶杯，眉头微挑。这听起来不像简单的盘问。

青芸柔声解释道：“孙长老不必多虑。我西梁女国立国久远，赖子母河生机滋养，自成天地。为保国境安宁、血脉纯净，自古便设下规矩。这‘灵韵鉴查’，乃是借助国境结界之力，感知来客周身气息、生命本源之韵律，辨其是否携带污秽、邪煞，或对我族血脉有侵害之可能。此乃例行公事，只要心中无恶，便如清风拂面，并无痛楚。”

她的话语温和，但内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血脉纯净？惧怕侵害？孙悟空瞬间抓住了关键词。这女儿国的规矩，核心在于保护其独特的繁衍体系与生命本源！任何可能带来“污染”或“威胁”的存在，都会被严格防范。

他想起了沙僧身上残留的幽冥死气，以及自己混沌之力中那丝破灭意境，心中微微一沉。这“灵韵鉴查”恐怕没那么容易通过。

“若鉴查结果……不符贵国规矩，又当如何？”孙悟空直接问道。

离月接口道，语气斩钉截铁：“若灵韵不谐，携带邪煞，或生命本源与我族迥异且有潜在冲突者，按律，轻则驱逐出境，永不得入内；重则……视其为威胁，就地羁押，或废去修为，逐出荒漠！”

她的目光扫过沙僧，意思不言而喻。沙僧的幽冥根基，与这女儿国纯粹的生命气息，几乎是两个极端。

沙僧缓缓睁开眼，沉声道：“俺老沙乃天庭敕封卷帘大将，虽堕幽冥，亦属正道，镇守轮回，并非邪煞之辈。”他试图解释，但也知道，在这种关乎根本规则的事情上，解释往往苍白。

青芸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沙长老勿怪。规矩如此，非是针对个人。我族血脉特殊，不容有失。还请二位放松心神，配合鉴查。结果如何，自有结界判定。”

她示意孙悟空和沙僧将手放在那玉碟之上。

孙悟空与沙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硬抗绝非上策，这结界之力浩瀚，与之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先配合，再图后计。

孙悟空率先将手按在玉碟上。触手温凉，下一刻，他感到一股柔和却无比磅礴的意志，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这股意志并不探查他的法力深浅、神魂强弱，而是直接渗透向他的生命本源最深处，感知着他那源自补天石的混沌根基，以及其中蕴含的创造、毁灭、包容万象的原始韵律。

玉碟上符文急速流转，散发出朦胧的光晕，颜色变幻不定，时而灰蒙，时而金光隐现，时而又有星火跳跃，最终，定格为一种混沌难明、却并未引发警报的灰白色。青芸和离月看着这结果，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显然孙悟空的根基超出了她们的认知范畴，但结界并未判定为“威胁”或“不谐”。

孙悟空松了口气，收回手。他的混沌本源层次极高，虽与女儿国的生命韵律不同，但并无直接冲突，反而因其“原始”与“包容”特性，被结界“默认为无害”。

轮到沙僧。他深吸一口气，也将巨大的手掌按在了玉碟上。

刹那间，异变陡生！

玉碟上的光芒骤然变得幽暗，深蓝色的幽冥之气与翠绿的生命灵光激烈冲突、排斥，发出“滋滋”的声响！整个玉碟都剧烈震动起来，静室内的警戒符文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门外的两名女兵立刻持枪冲了进来，枪尖直指沙僧！

离月脸色一沉，手已按在了剑柄上。青芸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眉头紧锁。

“幽冥死气如此深重！与我国生命本源严重冲突！”离月厉声道，“结界判定为‘高危不谐’！按律，当即刻羁押！”

沙僧脸色难看，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的根基确实与此地格格不入。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孙悟空上前一步，挡在沙僧与女兵之间，沉声道：“且慢！我师弟乃幽冥正统，执掌镇魂之责，其所携并非污秽邪煞，乃是轮回秩序之力！只是属性与贵国相异而已！我等此行，并非为挑衅或破坏，实有要事需面见女王陛下，关乎贵国存续之秘！还请通融，容我等禀明缘由！”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法力，震得静室嗡嗡作响，同时暗中引动怀中那枚得自荒村的金属盒子，让其散发出一丝与那古籍、与“生命之源”相关的古老气息。

这股微弱的、却带着洪荒生命本源意韵的气息，似乎触动了大结界更深层的某种机制。

玉碟的剧烈震动和警报红光，竟在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诡异地停滞、减弱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那股不死不休的排斥感，明显缓和了一丝。

离月和青芸同时一愣，惊疑不定地看向孙悟空。她们身为边境要员，显然也感知到了那股一闪而逝的、与子母河本源隐隐共鸣的古老气息。

青芸与离月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吟片刻，挥手让女兵稍退，然后对孙悟空道：“孙长老，你师弟之情况，确实触犯我国铁律。按规矩，绝无通融可能。但……”她话锋一转，目光深邃地看着孙悟空，“你方才所言‘关乎贵国存续之秘’，以及你身上那股……奇异的气息，非同小可。此事已非我等边境哨所所能决断。”

她转向离月：“离月校尉，立刻以最高紧急通讯，将此处情况，尤其是孙长老所言及其身上特殊气息，详实禀报国都司礼监与……女王陛下御前！请旨定夺！”

离月神色一凛，立刻躬身：“遵命！”她深深看了孙悟空一眼，转身快步离去，脚步比来时更加急促。

青芸则对孙悟空和沙僧道：“二位，在女王旨意到来之前，还请暂留此室，万勿轻举妄动。一切，待上意决断。”

静室内的气氛依旧紧张，但已不再是立刻动手的态势。

孙悟空心中稍定，知道搬出“存续之秘”和引动古籍气息起了作用。女儿国高层，果然对与自身本源相关的秘密极为敏感。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赠予师父“源初之水”的女王，会如何裁决他们这两个“不谐”的闯入者。

女儿国的规矩，铁律如山。

但关乎本源存续的秘密，或许能成为打破规矩的一线契机。

他们能否如愿踏入女儿国都，面见女王，探寻子母河源头的真相，就看这即将从国都传来的女王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