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西行 第105章 八戒的插科打诨

离了那煞气冲天的裂谷，重新沐浴在正常的阳光下，八戒只觉得腿肚子还在隐隐转筋。方才谷中那凝如实质的凶煞之气，大师兄与断戟残魂对抗时散发的可怕威压，还有那深不见底、仿佛通往九幽的坑洞……一切都让他心有余悸。

他拍了拍自己肥硕的胸脯，长长舒了口气，仿佛要把积压在肺里的那股子血腥和锈蚀味全吐出去。随即，那与生俱来的、或者说被恐惧激发出的惫懒与话痨本性，便又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哎呦喂……可算是出来了！”八戒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走，一边就开始絮叨，“猴哥啊，沙师弟，你们说这都是些什么鬼地方？不是黑水就是怨灵，不是佛光普照就是煞气冲天！再这么下去，俺老猪这身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膘，非得吓没了不可！”

他快走几步，凑到孙悟空身边，苦着脸道：“猴哥，咱们这找的是什么劳什子玉简碎片啊？怎么尽往这种鸟不拉屎、妖魔鬼怪扎堆的地方钻？就不能找个山清水秀、有吃有喝的地儿吗？你看俺这肚子，都饿瘦了一圈了！”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那依旧圆滚滚的肚皮。

孙悟空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前行。那眼神平静，却让八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后面更夸张的抱怨给咽了回去。

八戒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气馁，又转向沉默的沙僧：“沙师弟，你说是不是？咱们这整天提心吊胆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想当年俺在高老庄……唉，不提了不提了，提起来都是泪啊！”

沙僧只是闷头赶路，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二师兄，少说两句，保存体力。”

“保存体力？光省着不用，那不都浪费了？”八戒嘟囔着，眼睛却贼溜溜地四处打量，忽然，他指着路边一丛颜色鲜艳、挂着几颗红彤彤果实的灌木叫道：“诶！你们看！那有野果！看着就好吃！”

说着，他就要窜过去采摘。

“别动！”孙悟空和沙僧几乎同时出声。

孙悟空更是屈指一弹，一道细微的混沌之气射出，将那几颗红果打得粉碎，汁液溅落在地，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起一股青烟！

“哎呦！”八戒吓得往后一跳，脸都白了，“这……这果子还有毒？！”

“此地万物，皆受那远古煞气与幽冥死气浸染，看似寻常，内里早已异变。”孙悟空声音冷淡，“不想死，就管住你的嘴。”

八戒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讪讪道：“俺……俺这不是饿昏头了嘛……” 他眼珠一转，又换了个话题，“猴哥，你说咱们找齐那玉简碎片，真能知道怎么对付那什么‘秩序’？俺怎么觉着，这玩意就跟那拼图似的，一块比一块难找，一块比一块邪门！别到时候碎片找齐了，咱们也……”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没敢说下去。

“二师兄，慎言。”沙僧皱了皱眉，打断了他。

孙悟空脚步不停，只是淡淡道：“怕，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往东走，回你的高老庄，或许还能过几年安生日子。”

八戒闻言，脖子一梗，虽然心里怕得要死，嘴上却不肯认怂：“谁……谁怕了！俺老猪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吗？俺就是……就是觉得这路太难走了！发发牢骚还不成吗？”

他嘴上这么说，脚步却紧紧跟着，生怕被落下。他知道，离开了大师兄和沙师弟，在这危机四伏的鬼地方，他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发牢骚归发牢骚，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接下来的路程，八戒依旧时不时地插科打诨，不是抱怨山路难行，就是怀念过去的逍遥日子，偶尔还会异想天开地提议要不要去附近的凡人国度“化点缘”，打打牙祭，当然，每次都被孙悟空无视或被沙僧劝阻。

他的这些言行，看似不着调，甚至有些惹人烦，但在这种压抑而紧张的氛围中，却莫名地起到了一丝调节作用。就像沉重乐章中偶尔跳出的几个不和谐却生动的音符，虽然改变不了主旋律的悲壮，却也让这漫长的征途，不至于完全被绝望和沉默淹没。

孙悟空虽然从不回应，但有时听着八戒那不着边际的唠叨，眼底深处那冰封的寒意，似乎也会微不可察地融化一丝。沙僧虽觉聒噪，却也明白，这便是二师兄排解压力的方式，只要不影响正事，便由他去了。

这一日，三人行至一条浑浊的大河边，河水湍急，打着旋涡，散发着一股泥腥气。对岸隐约可见一片茂密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丛林，那正是玉简碎片感应的下一个方向。

“又……又要过河？”八戒看着那浑浊的河水，脸垮了下来，“这回水里不会又蹦出个共工来吧？”

孙悟空立于河边，混沌眼眸扫过河面，眉头微蹙。他感觉到这河水之下，并非妖邪，而是弥漫着一种……异常的寂静。连水族生灵的气息都微乎其微。

“这河有古怪。”他沉声道，“老沙，你感应如何？”

沙僧凝神感应片刻，摇了摇头：“水下并无强烈幽冥死气，也无妖物盘踞迹象，但……太静了，静得反常。”

八戒一听，更慌了：“静得反常？那不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猴哥，咱能不能绕道啊？”

孙悟空没有理会他，抬手召出金箍棒，将其变长，探入河水之中。棒尖触及水面的刹那，那浑浊的河水竟如同避开瘟疫般，自行向两侧分开，露出下方干涸的、布满裂缝的河床！而分开的水流，则如同有生命般，在两侧形成两道高达数丈的水墙，维持着这短暂的通道！

“走！”孙悟空当先踏入那分开的河道。

沙僧紧随其后。

八戒看得目瞪口呆，咽了口唾沫，也赶紧跟了上去，嘴里还不忘念叨：“嘿！还是猴哥有办法！这可比坐船稳当多了！”

他的插科打诨，再次在这诡异的情景中，添上了一抹略显滑稽，却真实无比的注脚。

三人迅速通过河床，抵达对岸。在他们踏上岸边的瞬间，那分开的水墙轰然合拢，浑浊的河水再次奔腾不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孙悟空回头望了一眼那诡异的河水，眼神深邃。

而八戒，则已经开始对着那片黑色的丛林评头论足，猜测里面会藏着什么“惊喜”了。

前路依旧未知，凶险依然潜伏。

但有这惫懒却又不可或缺的猪八戒在，这条伐天之路，至少……不会太过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