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江州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给这座被夏日炎热笼罩的城市带来一丝凉意。陈默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被打湿的街道,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周末两天高强度的加班,虽然换来了一份堪称完美的应对材料,但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办公桌上,摊开着几份不同渠道送来的简报。何卫东站在一旁,脸色凝重地补充着最新情况:“陈组长,省发改委高技术产业处那边,态度很强硬,坚持要今天上午当面听取我们的补充说明。带队的是副处长魏长明,这个人……风评比较复杂,据说做事很讲‘规矩’,但有时候‘规矩’就是他手里的尺子,想怎么量就怎么量。”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另外,我们安排在省城的人注意到,魏处长昨晚和《东部经济观察报》的一个记者一起吃了饭,那家报纸……您知道的,以前就发过对我们不太友好的文章。”
陈默转过身,眉头微蹙:“《东部经济观察报》?看来对方是准备多管齐下,明的暗的一起来了。” 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媒体这边先留意着,暂时不要主动接触。今天的重心是应对好魏长明这场‘鸿门宴’。”
“还有,”何卫东继续汇报,“梁永康副主任那边,收到我们抄送的材料后,没有任何反馈。‘龙跃资本’也异常安静,没有新的动作。”
“暴风雨前的宁静。”陈默走到衣架前,拿起西装外套穿上,动作沉稳,“走吧,去市委。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
上午九点整,江州市委大楼第三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双方人马泾渭分明。市委这边,市委书记赵强居中而坐,神色平静,不怒自威;左侧是经开区党工委书记郑国锋,面色沉稳;陈默和何卫东则坐在郑国锋下手边。省发改委这边,副处长魏长明带着两名随员坐在对面。魏长明约莫四十出头,戴着金丝眼镜,梳着一丝不苟的分头,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镜片后的眼神却透着一股审视和挑剔。
会议开始,赵强作为东道主,简单致了欢迎辞,语气平和但分量十足:“长明同志,欢迎省发改委的各位领导莅临江州指导工作。集成电路产业是江州当前和未来发展的重中之重,我们希望能得到省里更多的支持和指导。” 他将“指导”二字咬得稍重,既是客气,也暗含提醒。
魏长明微微欠身,脸上挤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赵书记太客气了。指导谈不上,我们主要是按照委里的统一部署,对各地申报的重大项目进行必要的审核和把关,这也是为了对国家和省里的资金负责,确保好钢用在刀刃上。” 他开门见山,直接将会议带入正题,“关于江州市集成电路产业园申报专项扶持资金的材料,我们处里初步审阅后,确实还存在一些疑问,需要当面和江州的同志们沟通清楚。”
他翻开面前那份厚厚的补充材料,却没有看,目光直接投向陈默:“陈默同志,你是园区领导小组的执行副组长,具体工作你最熟悉。那我就直接问了。首先,是关于这个‘共享精密制造与测试中心’。” 他拿起一份单独列印的概要,“规划很宏伟,目标也很远大。但是,根据你们提供的预算,仅一期基础设施和设备投入就接近二十个亿。我想请问,如此巨大的投入,你们预期的投资回收期是多久?如何保证平台建成后不被闲置?如果入驻企业使用率不及预期,这笔巨额亏损,是由园区财政承担,还是转嫁给入驻企业?这会不会最终演变成一个‘政绩工程’,拖累地方财政?”
问题极其尖锐,直指核心风险,而且用“政绩工程”这样敏感的词汇,意图给项目定性。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默身上。
陈默面前也摊开了一份材料,但他并没有立刻低头去看,而是迎着魏长明的目光,语气沉稳地开始回答:“魏处长,感谢您提出这个问题,这确实是我们在规划之初就反复论证的关键。” 他语速不快,条理清晰,“关于投入和回报,我们有一套完整的测算模型。首先,这二十个亿的投入,并非全部由财政承担。园区开发主体通过市场化融资解决百分之六十,财政资金主要以补贴和购买服务的方式投入,占比控制在百分之四十以内,并且是分年度、根据平台建设和运营进度分批拨付,有效分散了财政的当期压力。”
他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魏长明的反应,对方依旧面无表情。陈默继续道:“其次,关于投资回报,我们不能仅仅看平台本身的直接财务收益。它的核心价值在于其公共属性和对产业生态的催化作用。我们测算过,一个成熟的共享平台,可以为园区内超过百家中小设计公司节省高达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研发设备投入和运维成本,极大降低其创业门槛和创新成本。这将直接吸引更多优质企业聚集,带来的税收、就业和创新活力,是更大的、更长远的回报。至于您担心的闲置问题,” 陈默拿起笔,在面前的纸上快速写下一组数字,“根据我们对目前已经签约和有意向入驻的六十七家设计公司的摸底调查,仅它们当前对高端测试和原型制造的需求,就已经能够支撑平台一期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产能。随着园区发展,这个需求只会持续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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