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茶舍”坐落在江州市老城区一条僻静的巷弄里,青砖黛瓦,闹中取静。这里是陈默偶尔用来进行一些非正式、却又需要保密谈话的场所。老板是个通透人,见惯了各色人等,从不多言。
晚上八点,陈默提前十分钟到达,要了一间名为“听竹”的雅室。室内燃着淡淡的檀香,古琴曲《高山流水》若有若无,营造出一种看似放松,实则更容易让人敞开心扉的氛围。
八点整,创芯科技的创始人王海涛准时赶到。他年近四十,戴着黑框眼镜,典型的理工男模样,但此刻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焦虑和疲惫。
“陈组长,您找我。”王海涛的声音有些干涩,双手接过陈默递来的茶杯时,指尖微微发颤。
“王总,坐。”陈默神色平和,抬手为他斟茶,动作不疾不徐,“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最近‘龙跃资本’对你们创芯很上心,想听听你的想法。毕竟,创芯是我们园区重点扶持的企业,你们的动向,关系到整个产业链的稳定性。”
他没有绕圈子,直接点明了主题。这种单刀直入,反而让准备了一肚子套话的王海涛有些措手不及。
王海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借以掩饰内心的波动,苦笑道:“陈组长,不瞒您说,我……我最近压力很大。‘龙跃’给出的条件,确实非常优厚,估值比市场价高出近五成,而且承诺注入大量资金,帮助创芯快速扩张,冲击科创板。”
“条件是很好,”陈默淡淡地说,目光平静地看着王海涛,“但他们要的,是绝对控股权和核心技术决策权。王总,你是技术出身,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创芯的核心技术,是你和团队多年的心血,一旦控股权易主,且不说技术方向可能被资本意志扭曲,单就你们团队未来的自主性,还能剩下多少?资本是逐利的,短期看不到爆发式增长,他们会不会干涉研发,甚至……将技术打包转卖?”
王海涛的脸色白了白,陈默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他艰难地开口:“我知道……可是陈组长,创业维艰啊。我们虽然技术有亮点,但市场开拓、产能爬坡都需要巨额资金。之前接触的几家本土投资机构,要么魄力不够,要么条款苛刻。‘龙跃’的资金,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而且……他们背景很深,承诺可以提供很多……‘非市场’的资源。”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含糊,但陈默听懂了,所谓“非市场资源”,往往涉及灰色地带的政商关系。
“背景深?”陈默轻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王总,在江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搞集成电路,什么样的背景,能深过市委市政府定下的‘国家战略新兴产业’的调子?能深过赵书记、郑书记亲自抓的‘一号工程’?”
他语气依旧平和,但话语里的分量却让王海涛心头一凛。这是明白地告诉王海涛,在江州,最大的“背景”和“规矩”,就是市委市政府发展集成电路的决心和政策。
“我理解你的难处。”陈默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下来,“园区成立的产业引导基金,以及我们正在组建的子基金,目的就是为了解决你们这样的优质创新企业的融资难题。之前可能流程上慢了些,让一些企业产生了观望情绪。这一点,我这个执行副组长有责任。”
他拿起茶壶,再次为王海涛续上茶水,继续道:“这样,王总,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内,我协调引导基金管委会,启动对创芯的‘紧急评议通道’,联合几家已经确定合作的本土投资机构,共同对创芯进行一轮联合投资。估值可能比不上‘龙跃’的疯狂报价,但保证是公允的,并且,我们不要控股权,核心技术决策权依然保留在你们创始团队手中。同时,园区会在研发用房补贴、人才公寓配给、以及后续的市场应用对接上,给予创芯最高等级的支持。”
陈默给出的,是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没有资本的野蛮收割,而是政府引导、市场参与的良性扶持之路。它可能不会一夜暴富,但更稳健,更能保障企业的长远发展和技术的自主性。
王海涛愣住了,他看着陈默,眼中充满了挣扎。一边是“龙跃资本”画出的迅速做大做强、甚至可能一夜暴富的大饼,但代价是失去控制权和未来不确定的风险;另一边是陈默代表的园区给出的扎实但略显“慢热”的扶持路径,却能保住根基和初心。
“陈组长……我……”王海涛声音哽咽,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王总,”陈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诚恳而锐利,“集成电路是长跑,不是短途冲刺。我们需要的是能扎根下来,耐得住寂寞,真正做出核心技术的‘百年老店’,而不是被资本催肥、然后可能迅速凋零的‘昙花’。创芯的技术很有价值,值得一条更稳健、更长远的路。我相信,你创业的初衷,也绝非仅仅是为了套现离场吧?”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王海涛的内心。他想起了当初和几个伙伴在车库熬夜调试代码的日子,想起了攻克技术难关时的狂喜。是的,他的初衷,是做出世界一流的芯片,而不仅仅是财富数字的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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