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楼缝里钻下来,带着一股潮灰味,扑在脸上有点刺。刘长河一大早就到了工地门口,天还没亮透,天边像被什么轻轻擦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灰。他的手冻得僵,搓了搓,又揣进衣兜。昨晚睡得不踏实,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份新接的活——小区七号楼业主李姐的厨房和卫生间翻修,活不大,但这是他注册队后的第一单,他原本想做得稳一些,做得干净一些,好让自己开个好头。
工地警卫室里老门卫探出头:“又来这么早啊,小刘?”
刘长河点点头,“嗯,等人。”
“最近忙吧?”
“还行。”
老门卫嘟囔着回去烧水。刘长河站在外头,盯着远处突然亮起的一盏路灯,看着那灯光晃了晃,又稳定下来。他长呼一口气,像在给自己压住那些不稳的心思。
快六点时,小鲁来了,哈气白得像雾:“哥,昨天买的瓷砖我看过了,没少。”
“嗯,一会儿拉过去。”
两人把工具装上小货车,车发动起来时尾气喷得刺鼻。刘长河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异样,就像风里夹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车开到小区门口,保安扫了他们一眼:“七号楼?”
“对。”
“进去吧。”
他们把材料搬上楼,楼道灯忽明忽暗,瓷砖在肩上硌得疼。到了屋里,业主李姐正披着外衣看手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啦。”
“今天先把墙抠出来,把下水做了。”刘长河说。
李姐点点头,但她的眼神似乎没昨天那么信任了,像是被什么影响过。刘长河注意到这一点,心里微微紧了一下:“李姐,昨天做的防水我让材料商下午来复检,你放心。”
“嗯……行吧。”李姐又低头刷手机。
刘长河心里有点别扭,却没说什么。他带着小鲁开始拆旧砖。灰尘噗噗地落下来,像细小的灰雪。到九点多,外头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很熟。他抬头一看——赵大军。
这人三十几岁,头发油亮,肚子微凸,脸上永远挂着那种笑,笑里带刺,刺又藏得深。他手里拎着一瓶功能饮料:“哟,刘队,听说你单干了?厉害啊。”
刘长河没搭腔,继续敲砖。
赵大军走到门口,朝里看了一圈:“这工程你们接的?李姐家的?”
李姐站在客厅:“你们认识?”
刘长河“嗯”了一声:“同行。”
赵大军笑得更大声:“李姐,我跟你说啊,现在这行假活多,你要多看看,多盯着点,别让人给糊弄了。”
那话一出口,空气像被扯了一下。李姐目光慢慢朝刘长河那边扫过去,带着不安。
小鲁气得耳根红了:“你啥意思?”
赵大军耸肩:“没啥,就是好心提醒。”
刘长河不想让事情扩大,他把锤子放下,走到门口:“大军,有事说事,别在别人家说这些。”
赵大军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老刘,你抢了我两个小活,我能不说两句?”
刘长河皱眉:“活是人家给我的,又不是我抢的。”
“行,你说得对。”赵大军后退一步,又恢复那副笑脸,“干吧,我就是路过。”
他走的时候还拍了拍门框,像是刻意留点痕迹。那一下轻,却让刘长河心里沉了一寸。
下午,材料商来做防水复检,一切正常。刘长河送他出去,顺手把楼道里的碎砖扫了些。
就在这时候,四楼传来一声吵闹:“谁干的!这墙咋是空鼓的?”
刘长河心里“咯噔”一下。他和小鲁对视,小鲁也愣住了。
“不是咱的吧?”小鲁小声说。
“走。”
两人跑上四楼,那户门大敞着,一个男人正拿着空鼓锤敲墙,敲一下响一下,声音清脆得刺耳。墙面裂着,像被什么掏空。
李姐站在旁边,脸色难看:“这是……你们干的吗?”
刘长河看着那面墙,眉头瞬间皱得死死的:“不是我们的活,我们只做七楼。”
男人冷笑:“你们队的名字写在这墙角的纸上。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他指着地上一张踩脏的包装单,上面写着“长河装修队”。
小鲁急了:“这纸昨天不在这,肯定有人——”
刘长河抬手让他别说。他蹲下身,捡起那纸,纸干干的,没有一点受潮痕迹,显然刚被人放上来。
那一瞬间,他心里像被风卷起,闪过一个名字——赵大军。
但他没证据,不能说。
李姐脸色越来越僵:“刘师傅,我信你的,但这墙……业主说是你们弄的,他要赔偿。”
“赔多少?”刘长河问。
男人冷冷说:“这面墙全返工,两千。”
小鲁喊:“不是我们干的!你——”
刘长河再一次抬手,示意他别说。
他看着那堵墙,看了很久。墙皮被敲得乱糟糟的,灰落了一地。他吸了口气,那气像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行。”他缓慢地说,“我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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